牛府多日門戶緊閉,因判決遲遲不下,牛尚書以古稀之年被髮跣足,一路步行至宮門前,足足跪完了整個早朝,才等來了承平帝的召見。
多少人感慨他白圭惹玷,晚節不保,就有多少人正在上躥下跳,左右鑽營,圖謀瓜分他離開後的官場資源。
承平帝到底對這個擁立他的老臣是手軟三分,只處置了首惡牛尚書三子,牛府其餘諸人,則是有官職的削了官,沒官職的三代內不許科舉。
聖旨到的那晚,牛尚書便領著全家,灰溜溜地回原籍去了。
城門送行,孫潤蘊的繼母牛晶蓮哭得肝腸寸斷,一是真心替家人難過,二是失了靠山,在這京中也算是舉目無親了。
也是因此,她才會出了昏招。
江宛與孫潤蘊在孫羿婚事上給她埋的那顆雷,她義無反顧地踩了上去,於是被炸得灰頭土臉。
用孫潤蘊的話來說,這是對上牛晶蓮多年以來的第一次大勝。
這場雨來得倒很好,江宛站在廊下,看著朦朧的雨景,忽然覺得眼下的意境很適合作詩。
圓哥兒和蜻姐兒一個手裡捏著一隻風車,大呼小叫地跑過她身側。
“還下著雨,你怎麼親自過來了。”
孫潤蘊對她擺擺手,道:“屋裡說吧。”
她雖強自裝作無事,眼裡的高興卻做不得假。
進了屋坐定了,孫潤蘊才說:“夫人別怪我喜形於色沒城府,實在是這麼多年,總算叫我那繼母吃了個虧。”
她見屋裡只有個春鳶伺候著,便放心道:“這回還是託了姐姐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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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提親的事?”江宛雖問了一句,其實心裡也是篤定了的。
“確然。”孫潤蘊點了點頭,本想再說些細節,但想到終究是父親嫌棄江宛是個寡婦,不願意讓長子娶她,才有了後來繼母受父親掌摑的事,於是不再說下去。
從帶來的丫鬟沉香手裡接過個包袱,孫潤蘊道:“給圓哥兒做了件小衣裳,姐姐別嫌棄。”
江宛伸手接了衣裳,展開看了看,讚歎道:“這袖邊的蘭花真是繡得精緻,我可捨不得給圓哥兒穿了。”
“夫人打趣我呢。”
“不過我倒真有一事想請你幫忙,”江宛放下衣服,“圓哥兒很喜歡你的佛奴,所以嚷著也要養貓,所以想請教你,這貓該怎麼得來才好?”
孫潤蘊滿口答應道:“夫人問我便是問對了,只是不知道小公子喜歡哪樣的花色,是金絲虎還是烏雲豹?”
“這個就全憑你好了,挑只脾氣好些的。”
“兵部侍郎阮家的姑娘與我玩得最好,也是個愛養貓的,只是她養的可就多了,聽說去歲便得了四五窩,正急著找人送呢。”說到這裡,孫潤蘊有些意味深長道,“牛家走了,怕是要輪到她家上去了。”
江宛會心一笑,又問:“卻也不好白得了阮姑娘的貓,我想著要不備份禮?”
“這可就外道了,我與她是常來常往的,姐姐若願意養,她高興還來不及呢。”孫姑娘用帕子掩了唇笑起來,“我也是要跑趟腿的,夫人若不給我備份禮,我可就不依了。”
江宛知她玩笑:“可我今日見你臉上笑都不曾斷過,不像是發愁的樣子。”
此話一出,孫潤蘊臉上的笑卻有些淡了:“夫人不知道罷了。”
“若是你願意,不妨說出來給我聽聽。”
說起這個,孫潤蘊是真正牽動了心事。
她嘆道:“我爹那個填房左右是指望不上了,眼看著我要快十七了,卻也沒個著落。”
江宛見她說話時面容平和,不十分低落,也知道她是個有主意的,所以也沒有多勸,只說:“緣分該到時,自然會來。”
她留孫潤蘊在家裡吃了頓午膳,才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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