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跤摔得突然,江宛往前一撲,雙手撐在地上,因朝服厚重,沒覺出疼,一時也沒反應過來。
等反應過來以後,她自嘲地無聲一笑。
縱使她能算準一切,卻也不可能算到這個跟頭。
之前雖不至於是自大,但總有些一廂情願了。
這番感慨出現在此處,未必不是好事。
頭上的九樹冠有些搖晃,江宛便扶了扶冠,沒有立刻爬起來。
卻聽一聲嗤笑突兀地響起。
江宛抬頭望去,見主位上坐著個穿姜色宮裝的端莊女子,正低頭喝茶,應該是皇后。
不會是皇后在笑她。
而坐在皇后下首的女子則用手絹虛虛掩著唇,笑得眉眼彎彎,夠得上一句巧笑倩兮。她身穿一襲銀硃色纏枝寶相花襦裙,摻著金銀線繡出的花枝斜斜刺過胸口,越發襯得她胸脯飽滿,肌膚白膩,是個明豔豐腴的大美人。
但美人眼裡明明白白透出一股鄙夷來,所以是個……刻薄的美人。
二十七八的年紀,張揚囂張的作風,沉甸甸壓在頭上的翠鳥銜珠金釵,此人當是信國公府的屠順妃。
江宛不由想起昨日祖父所說——屠家人的銅臭味兒隔著五里地也能聞見。
於是江宛也樂了。
她笑容滿面,在粟殷的攙扶下,慢慢站穩,先不緊不慢地整理了裙子,才繼續朝前走去。
走到差不多的地方,江宛深深屈膝行禮:“妾身江氏拜見皇后娘娘。”
她挺直著腰,微低著頭,聽到主位上傳來一聲很輕的放下茶盞的聲音。
“免禮。”皇后的聲音意外悅耳,尾音軟軟的,如水般溫柔,聽起來像江南煙雨裡走出的女子,可她出身西北寧家,世代將官。
有趣。
江宛低頭站直。
皇后又給她介紹:“這位是順妃。”
江宛暗道果然。
昨夜與祖父討論了不少宮闈之事,看來倒也不是全然無用。
她方才被順妃嘲笑了一通,若按從前的脾氣,此時自然可以想還一兩句扎扎順妃的心,只是她眼下還有旁的事,順妃也不是不得寵。
江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依舊恭順地福了一禮:“參見順妃娘娘。”
順妃也不為難她,只懶洋洋道:“起吧。”
江宛站直,本欲轉身繼續正對皇后。
順妃卻忽然說:“聽說你家裡有個四五歲的男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