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瑟恩深深吸氣,把寒冷的空氣吸進肺裡,再緩慢地吐出,盡量沉著。他有與恐懼相處的經驗,說起來是阿利斯塔的功勞,殘暴的國王讓他對血腥味見慣不怪,他可以一邊發抖,一邊把該做的事情做了。
先將大殿裡的血仔細擦除,再拖動地毯,把地磚上的魔法陣,以及因戰鬥留下的凹痕蓋住。
這下露維亞總該誇誇他吧……伊瑟恩的嘴角噙著笑意,蜷縮在角落,慢慢合上眼皮。
翌日。
未曾想到,再睜開眼睛時,率先出現在伊瑟恩面前的不是露維亞,而是一隊士兵。
士兵們臉上同樣寫滿訝異。
神殿內枕劍而眠的青年,英俊得過分,青澀又單純,卻有種說不上來的野氣,身上還粘著斑斑點點的血。看到那迷茫而美麗的藍眼,士兵們簡直懷疑他是傳說中的精怪。
“肯定是希爾弗貴族,捆起來。”
眼光毒辣的老兵最先開口,“哪怕不是重要人物,挖不出情報,也能用他換筆贖金哩!”
“他的劍也不錯!”
“傻瓜,現在是咱的劍了。”
伊瑟恩下意識伸手去摸那把邪門的寶劍。卻被士兵蠻橫地打斷。
“省省吧,你想以一敵幾?”士兵嘲笑他不自量力,寶劍也收斂鋒芒,飲過神血之後,它只等著露維亞再來,對普通的戰士完全沒有興趣。
就這樣,他成了俘虜,劍則被一個小隊長之類的家夥據為己有,成為他意外收獲的戰利品。
從這些士兵只言片語的交談中,伊瑟恩猜測他們是一支傭兵小隊,正為諾克雷的先遣軍探路。
伊瑟恩稍微鬆了口氣。
至少不是索魯人。
他聽埃裡克森說,索魯人生性殘暴,野蠻至極,虐俘的傳統由來已久。在北境的幾方勢力中,戴安女王的軍隊還算比較講理,有嚴明的紀律。傭兵的素質低一些,但是很有原則:謀財保命,一切都是為了發餉,從不浪費自己的力氣。
他們踢他,把伊瑟恩的雙臂綁在背後。然後就用一根長繩子牽著他下山,朝谷地走去,準備回去再盤問。
伊瑟恩無比配合,倒讓他少捱了幾下。他不斷看向天空,果然,露維亞在他們消失在密林之前趕到。
“又開始了,”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用翅膀把押解伊瑟恩計程車兵拍暈,“又到了戰爭時間。”
來時,她看到聖山兩側黑壓壓的軍隊,與一排排灰白色的營帳,活像大地長出來的疥瘡。
她見過不少戰爭,素不相識的人從四面八方聚到一起,拔刀相向,慘烈時流血漂櫓,這是人類諸多行為中她最不理解的一件。
一百四十年前,她還遇到過所謂的獵龍人。他們異想天開,試圖把龍馴養成作戰工具。多狂妄,他們甚至沒鬧清楚龍吃什麼。
“只有人類會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打仗的時候連空氣都變得很臭。”
她一直在說龍語,伊瑟恩聽不懂。
寶劍兀自開口回應:“別再理會這些人類了。孩子,帶我飛上高天,孩子……”
神界在日月雲天之上,僅憑一個白晝的時間絕對飛不上去。她殺了送上門的預言之神,下一步的行動還需等待。
露維亞翻了下眼珠,沒好氣地說:“別叫我孩子。”
一路上,寶劍都在和露維亞說話,它有時大喊大叫,嚷嚷著報仇、殺敵,言辭激烈。有時憂鬱地低聲絮語,如訴如泣,像在為什麼變質的美好之物哀悼。
伊瑟恩握劍的手被它吵得虎口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