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之所以“沒有歪倒”,只因為——喬燃一直在他身邊,像力學結構的另一半。
她沒問他累不累。
她知道,不用問。
她只是俯身替他拉開褲腰側口,從輪椅支架裡取出一條極細的導管,透明無色,連線著綁在他小腿上的隱形尿袋。她低頭看了一眼:容量偏滿,尚未滲漏,但管路有被褶皺擠壓的痕跡。
“差不多要換了。”她輕聲說。
“先坐一會。”他喘了一下,“等會兒叫李揚來換。”
李揚是家中男護工,持證上崗,專門負責夜間導尿更換、體位翻身、應急吸痰等技術性照護。
喬燃點了點頭,轉身拿來頸託為他固定頭部,讓他靠得更穩些,又輕輕替他解開領扣,露出鎖骨與頸下因長時間壓迫而起的兩道淡紅勒痕。
她目光一頓,什麼也沒說,只是伸手輕輕按住了他胸前,感受那裡仍緩慢起伏的呼吸。
然後,她坐到了他身邊。
他們就那樣靠在一起。
男人靠得沉靜,女人坐得穩妥,屋內一片靜寂,只聽見遠處醫療櫃上監測裝置的輕微滴鳴。
夜深了。
男護工李揚戴著手套,將褚行昭抱近臥室時,喬燃已經調好了床的高度,枕頭與氣墊重新定位,旁邊的夜燈亮著溫白的光。
他的身體輕得出奇,大概只有50kg左右,比他裝癱那會還要輕。
兩人合力將他平移到床上時,他胸口急促起伏,脖頸處的靜脈因缺乏肌肉支撐而清晰可見。
一落下,褚行昭就明顯疲憊了。
他的頭偏向一側,眼皮壓得很低,像是連睜眼都成了負擔。
“尿袋我來處理。”李揚低聲說。
喬燃點點頭,站在床邊替他將褲子側邊特製拉鏈拉開,暴露出固定在小腿位置的尿袋。李揚戴好防滲手套,將導管取出,動作穩而快,不帶一絲多餘。
他解開綁帶,小腿面板上已有兩處淺紅的勒痕,趕緊換上備用貼合包。整個過程不過五分鐘,卻快得像做慣了急救手術。
導管接好後,他將廢袋棄入醫廢桶。
“我去準備吸痰裝置。”李揚說完退下。
臥室重歸寂靜。
喬燃坐在床沿,幫他把上衣脫掉,動作非常緩慢——她必須控制角度與順序,否則他的胳膊會像散開的骨架一樣從袖子裡卡住、拉傷。
衣服脫到一半時,他偏頭輕聲道:“我自己來。”
“你試試。”
褚行昭試著動了下手。
右臂能稍微抬起,但手指不能彎,握力幾乎為零。他嘗試扯住袖口,卻只是碰了一下,指節顫了一下,又無力落下。
他沒再試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