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靜了兩秒。
老爺子點頭,聲音收斂下來。
“集團的事情我聽說了。你壓住了場面,也守住了口風。”
“江弋功勞更大。”
“但如果不是你肯坐上去,他也壓不住。”
褚承宗目光落在他束在腿邊的手上,那隻手如今連五指彎曲都做不到,放在那裡像一件擺設,卻因其不能動,反而令人無法忽視。
“你現在的狀態,確實比以前還安靜。”他緩緩道,“以前你做什麼都藏著掖著,現在索性什麼都明著來了。”
“沒什麼可藏的了。”褚行昭語氣平穩,“我的身體就是張明牌,誰想賭,自己衡量。”
老爺子微微眯眼。
“你現在有沒有想過,如果當初我沒讓你假裝癱瘓,今天你還坐不坐得上這個位子。”
褚行昭看著他。
“我坐不坐得上,不取決於你要我做什麼。”
這話說出口,病房裡的空氣彷彿動了一動。
老爺子盯著他好一會兒,忽然笑了一下。
“你還是這副脾氣。”
“從你讓我‘癱下去’那天起,我這副脾氣就養定了。”
“你也真夠狠的。”褚承宗淡聲,“真把自己練成廢人。”
“你讓我演,我就演了。”
“可你最後摔下去不是我安排的。”
“我知道。”
他們都沒有提喬燃,也沒有提那一場綁架、簽字、交易和脫身。太多東西,在這病房裡說出來都太輕,於是他們繞開,只把事實擺上桌面,用父子之間獨有的方式彼此確認——
你不是不明白,只是不後悔。
門外,喬燃站在走廊盡頭的窗邊。
她沒貼近門,卻能感受到病房裡那種幾乎令人窒息的沉默與剋制。
那是一種只有權力之間才會有的對峙,冷靜、深沉、卻極度消耗人。
而褚行昭已經坐在那裡很久了。
褚承宗坐在床上,靜靜地看著輪椅對面的褚行昭。
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用這樣的角度——躺著的、蒼老的、病弱的角度——看這個兒子。而褚行昭,也不是從前那個靠在走廊角落聽命的人了。
他坐得筆直,肩膀貼著椅背,束帶一道一道纏著胸腹與腰側,把整個人釘進那把沉沉的輪椅裡。他不動,因為不能動;他穩,因為綁得夠緊。
但越穩,越讓人覺得心驚。
好好的大活人,如今卻只能靠束帶,才能“勉強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