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沂陽點頭,神色收斂:“我不敢下定論,但我有理由懷疑,他從一開始就並沒有你以為的那麼‘嚴重’。”
喬燃的呼吸頓了頓,眼神一時沒聚焦,像是真的被這句話擊中了某處軟肋。她沒有說話,只是放下杯子,食指沿著杯沿慢慢摩擦,臉上的情緒像是遲疑、困惑、又帶了點難以啟齒的自我懷疑。
“我不是想攻擊他。”他語氣緩了下來,“只是我不希望你被牽連太深。你可能不知道,行昭做事的方式從來都很極端。他可以什麼都不說,然後做完一整局。”
“可你不一樣。你站在他身邊,不一定知道他布了多少棋。”
喬燃還是沒說話,彷彿陷入了極深的消化過程。
褚沂陽輕嘆一聲:“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間現在是什麼關系。也許你真的只是出於同情,也許……已經動了真感情。”
她下意識地抬頭,那一瞬的眼神閃過明顯的波動,像是剛被說中了心事,又立刻收住了鋒芒。
“我說這些,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不管你怎麼看他,他都不一定是你看到的樣子。”
“哪怕他是真的愛你。”
空氣在兩人之間凝滯了幾秒,喬燃輕輕吸了口氣,聲音幾乎是喃喃自語:“你覺得……我被他騙了。”
“我擔心你是。”他沒有迴避,“而且這場騙,不只是對你。”
喬燃的眼神漸漸定住。她低下頭,像是在努力控制情緒,嘴唇微動,卻什麼也沒說。
她看起來就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麼,又不願接受。
像是被擊潰了信任,又不知該怎麼從這份關系裡抽身。
但她沒有轉身離開,也沒有質問他為什麼告訴她這些。她只是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然後輕聲說:“謝謝你。”
語氣是那種聽完了,但沒有立刻表態的“謝謝”。像是還在權衡,又像是疲憊到暫時放棄思考。
“你會回去問他嗎?”他問。
她沒有回答,只是站起身,拿起包,目光冷靜卻沒有防備:“今晚謝謝你,褚先生。”
“我知道你是好意。”
褚沂陽沒說話,只是看著她走出酒吧。
她的背影很平靜,步伐均勻,沒有明顯的慌亂。
但他覺得她聽進去了。至少,她沒有反駁。
出了酒吧的那一刻,風撲面而來,夜色壓低,街道安靜到只能聽見路燈下樹葉晃動的細響。
喬燃在街口站了一會兒,沒有立刻走遠,也沒有掏出手機。她只是站在那裡,安靜地讓自己從“震驚”裡抽身出來。那個震驚當然是假的,是她提前排練過的表情與停頓,是她對褚沂陽語氣、節奏與邏輯推理能力的應激模擬。
她並不是真的被挑撥。
她也沒有覺得“被騙”。
她從來沒有那麼脆弱。
她是早就知道了真相的人,是那個在發現真相後依然選擇留下來的人。不是沒掙紮過,也不是沒猶豫過,但她走過那段情緒了,早已把這場“欺騙”翻譯成她自己能接受的意義。不是被騙的人,也不會被挑撥。
——她只是已經站在一個沒人料到的位置上,靜靜地看著所有人表演。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從她發現褚行昭異樣開始,從她願意陪褚行昭演這場戲開始,她就已經入了局,再也不是可以置身事外的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