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退出時,他坐在病床上,臉色蒼白,插著吊針,手臂上纏著冷敷帶。他老了很多,尤其是眼窩下那層青黑陰影,讓他看起來不像是病人,倒像個從戰爭中倖存回來的指揮官。
“你做得幹淨。”
他開口時,嗓音低啞,卻沒有憤怒。
“你知道你做的這一步,意味著什麼嗎?”
褚行昭站在床尾,沒有說話。
他沒有坐輪椅,也沒有撐柺杖。
他直直地站著——
像一把已經出鞘的刃,明亮,安靜,只是這次他展露出了鋒芒。
褚承宗看著他,目光久久停在他腿上。
然後緩緩露出一點點近乎複雜的表情。
“你該站起來了。”
他說。
語氣不是贊許,也不是命令,而是一種比沉默更深的承認。
病房的燈壓得很低。
風從窗縫灌進來,吹動床尾那頁翻起的病歷。
褚行昭站在那裡,像是整整等了二十年,才等到這一句。
不是“你可以繼承”。
不是“我承認你是我兒子”。
而是——
你現在,可以走向前臺了。
那天之後,褚氏內部的風向徹底變了。
那批被稱為“老派股東”的灰發長輩們,不再圍繞褚沂陽開會、遞話、分權。
他們開始主動聯系江弋,遞出新的財務通道與諮詢函,隱隱傳出“想與總部正式恢複合作”的意圖。
而褚沂陽,一夜之間,失去了他最重要的資本:“正統”。
而喬燃,也在那幾天明顯察覺到褚行昭氣場的變化。
他走路更穩,說話更少,眼神裡多了一種“身位改變”的穩重。
不是刻意擺出“掌控者”的姿態,而是——他真的走到那個位置上了。
許從瑤知道褚沂陽總有一天會來找她。
只是沒想到,會是在這個節點。
門鈴響時,她剛洗完澡,頭發還滴著水。她沒有多猶豫,拉開門,看到他站在門外,西裝外套褶皺,領口釦子解了一顆,像是從某個酒局匆匆退場又不知道去哪,只好來她這兒。
她轉身進屋,說:“鎖門。”
褚沂陽進門沒有說話。她把頭發攏在一邊,用毛巾慢慢擦著,肩膀微微發涼,但她沒急著換衣服,只是把燈調暗,坐回沙發對面。
他看著她手腕上的紅印,那是熱水留下的痕跡,一圈一圈,像細線勒出來的。他忽然覺得,這女人比他想象的還要清瘦一點。
“老爺子還在病床上。”他開口,語調平靜,“但已經有人在動了。”
她沒有抬頭,問:“是行昭?”
“他動得很幹淨。把那幫老派股東一層層掏空,一封信就把我架在了臺面上。”他坐在她對面,像是說一場和自己無關的戲,“你那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