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最不顯眼的肌肉練習控制力。每天夜裡十二點之後,醫院的燈熄一半,他便緩慢地從床上挪下身體,靠著床邊的長凳站起來,扶著窗臺,做靜止站立訓練。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再逐步移動腳尖——
左、右,收腿、再伸腿。
他設定了攝像頭,回放自己的動作角度、臀部收緊幅度、是否出現了非癱瘓者才有的反射動作。
最開始他站不穩,肌肉萎縮後的抖動像是在抗議。但隨著時間推移,他開始站得更久、走得更穩。
大腿線條隱隱恢複,膝蓋下方的腓腸肌重新出現輕微隆起。
他坐在鏡子前,用量腿圍的軟尺量自己的小腿:從29厘米增長到31.5厘米。
他盯著那數字沉默很久。
太快了。
他停了三天灌腸,改為清淡流食和限制飲水。然後強迫自己臥床十二小時以上,減少熱量攝入,避免肌肉繼續增長。
他的身體像一件正在撕裂又被縫合的作品。他親手做出它,又親手控制它。
為的,只是把這一切繼續演下去。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局勢也悄然醞釀。
許從瑤最近頻繁被褚沂陽約見。
一次是在褚家會所的下午茶廳,一次是在她最常去的馬術俱樂部,第三次,幹脆就來了她的私人畫室。
她原本不想搭理他——這個名義上的“侄子”又熱血又毛躁,一身的海外驕氣,口氣裡全是“不服”。
但褚沂陽那雙眼睛,有種跟褚行昭完全不同的銳利。
褚行昭是鈍刀子切肉,冷得讓人發抖。
褚沂陽則像是明晃晃的匕首,什麼都寫在臉上。
“表姑,”第三次他開口時,用的是極為親近卻也帶點戲謔的稱呼,“我最近總覺得我叔叔……不太對勁。”
許從瑤在調色盤上攪動手中的刮刀,動作懶洋洋的,沒回應。
“他以前排便都得靠灌腸和麻藥,你也知道。可最近……他看起來瘦得沒那麼均勻了。”
“肌肉線條……你也不是沒見過。”
“他練過拳的人,骨架撐起來的線條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現在,突然有點……‘恢複’的趨勢。”
“你說,他是不是好得太快了?”
許從瑤終於放下刮刀,轉過頭看他。
她長得豔麗,輪廓分明,此刻卻透著一種刻意壓制的冷靜:“你想說什麼?”
褚沂陽盯著她,一字一句:“他是不是,根本沒癱過?”
空氣頓時靜了兩秒。
許從瑤慢慢笑了,那笑容裡帶著一種狡黠的含糊,又像是早有準備:“你這個問題……你覺得我會回答你嗎?”
“那你預設了。”褚沂陽冷笑。
“我什麼都沒說。”
“但你也沒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