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以為,這就是她唯一的價值。
弟弟死那年十歲。也是冬天,下雪的那一夜,媽媽跪在病床邊失聲痛哭,爸爸破天荒沒說一句話。
喬燃坐在醫院走廊盡頭的長椅上,手裡還拎著買來的體溫貼和消毒棉球,眼前一片空白。
她沒來得及把弟弟照顧好。
從那以後,她一直在補償——拼命想找一個可以“照顧”的人,一個願意把最不體面一面暴露在她面前、又不會突然死掉的人。
她以為褚行昭是。
她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是那雙沉靜、毫無希望的眼睛——像極了弟弟發病最嚴重時躺在病床上盯著天花板的神情。
於是她留下了,一開始是任務,後來是習慣,再後來,是控制不住的依戀。
“你不愛他。”陸書言忽然開口。
“你只是在依賴‘被需要’的感覺。”
喬燃搖頭:“不是依賴。”
“你知道他身體什麼都不能動,他甚至——”
“他會笑。”喬燃打斷她,“他偶爾也會鬧脾氣。他生病時像小孩,被照顧後又像個大人。你不懂,那不是隻有‘被需要’。”
“那是什麼?”
喬燃輕聲:“是陪伴。”
“我小時候想都沒想過,有人會坐在我身邊整夜不動。”
“但我現在可以坐在他旁邊一整夜,看他發燒,看他出汗,看他濕透了還咬著牙不喊我。”
“我也可以給他換尿布、擦屁股、把屎刮出來,扔進垃圾桶時不覺得自己惡心。”
“書言,如果這都不算情感,那你告訴我,什麼才算?”
陸書言聽完,沒說話。
她懂喬燃。她不是怕髒的人。
她怕的是孤獨,是被無視,是再一次看著她用盡力氣去照顧的物件在眼前死去,然後什麼都帶不走。
陸書言語氣變輕:“那你有沒有想過,他對你是真的需要,還是隻是習慣了你能幹?”
喬燃喉頭發緊:“我分不清。”
陸書言看著她,久久不語。
最後她輕聲說:“燃燃,我不怕你愛錯人。我怕你被騙。”
回醫院前,喬燃站在便利店門口吹了十分鐘冷風。
她不敢立刻回去。
怕自己一進門又被那雙黑眼睛看得什麼都忘了。
可她終究還是回去了。
褚行昭今天精神不錯,剛洗完頭,護士把他的頭發吹得蓬鬆柔順。他坐在病床靠背上,看見她進門,眼角帶著一點熟悉的笑。
“買了什麼?”
“紙巾。”
“你不是最討厭超市那種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