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茂謹皺起眉來,他編修的那部分國史,他自己都檢視了不下五遍,怎麼可能會有問題呢?可是,潘大人的臉色蒼白著,想來事不小。
“在哪裡?”蘇茂謹問潘大人,潘大人帶著他去了典簿廳。進了典簿廳,潘大人開啟一旁的櫃子裡,從裡面拿出一本厚厚的本子來,潘大人翻了幾翻,指著一處給蘇茂謹看,“你來看看罷。”
蘇茂謹低頭一看,只見書頁上的寫著:先宜王李朝戌在元年因謀反而被斬首。
蘇茂謹驚出一頭冷汗。
先宜王叫李朝戊,因謀反被斬首示眾。而太祖皇帝的幼子才叫李朝戌,只一字之差,卻差得十萬八千裡。榮王李朝戌是救過世宗的人,是世宗最親近的王叔,現在在京城裡還有榮王廟,就是當年世宗為了紀念自己的王叔而修建的。現在太後還會帶著兒孫們去祭拜。而自己把兩個人名寫錯了,就形同謀逆啊!
可是……蘇茂謹分明記得是寫的是個戊字,現在怎麼變成了戌了?!
“這……這……”蘇茂謹額頭滲出汗來,他仔細的盯著戌字上的一點,那點似和別的筆畫大致相同,可是蘇茂謹仔細看過了,那絕對不是他寫的。
蘇茂謹猛然抬起頭來,“潘大人,我冤枉啊!這一橫不是我寫的!”
潘大人臉一沉,“蘇大人是什麼意思?你把這本子交了上來,難道是我陷害了你不成?你說不是你寫的,那便叫人看看這墨跡是不是翰林院的墨罷。”
翰林院有自己專門的墨,是別處買不到的。
蘇茂謹不須仔細看,已經看出這墨是翰林院的墨。
他口氣一軟,“潘大人,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說,我確實是冤枉的!”
潘大人嘆口氣,“我也知曉你年輕,做事忙亂也是有的。只是這是國史啊,蘇大人!若是呈上去便是一樁大事,蘇大人的命要還是不要了!”
一句話便給蘇茂謹扣上不夠嚴謹的帽子了,蘇茂謹努力的咬著牙,不叫自己的臉色變了。
蘇茂謹一躬到地,被潘大人扶了住,潘大人的話鋒一轉,“這本是史記編修張大人給我送來的,此事不大好辦啊。”
蘇茂謹恨不能啐上成前的潘喻方一口,他就等於告訴自己,現在這事有兩個人知道,將來蘇茂謹或是想翻身,那可就難了。而想封住張大人的口,只有潘大人出面才好。蘇茂謹望著面前皺著眉的潘喻方,心裡再清楚不過。潘喻方現在如此說,便是要他一個態度。
蘇茂謹頭低得更低,“大人,蘇某的命全依仗大人了!”
潘大人緩緩點頭,如語重心長的長者一般,“即是如此便好,我會盡力和張大人好好說說,你到底年輕,誰沒有個犯錯的時候。我們不說了出去,上面自然不會追究。”
蘇茂謹不住的點頭,心裡卻罵個不停,嘴上卻要好話說盡。
“好罷。”潘大人最後略顯為難的點頭,“我會鼎力助墨卿。”
墨卿是蘇茂謹的表字。
潘大人如此稱呼,就說明他已經不把蘇茂謹當外人看,蘇茂謹又如何敢託大,口稱不敢,又是對潘大人一番感謝,才退出了典簿廳。
一路走向茶水廳時,蘇茂謹隱在袍袖中的手漸漸握成了拳。
潘喻方這個老狐貍,是哪個人也不靠,完全靠自己走到今日的翰林院裡學士的位置,可見他手段了得。現在他竟然把自己的把柄握得死死的,叫他此後只能追隨與潘喻方。若是他敢有一點異心,潘喻方定然會把今日之事給抖落出去。而且,他相信潘喻方會讓大家重新編寫,這本他定然會私藏起來,隨時可以拿出來要挾自己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