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縣令如今的熱情恭敬,只不過是官面上的樣子情,內心裡則早就對湯顯通態度變了。
他想到上次王家大管家找過來,據說是找湯顯通的幼妹。
他當時就打聽了,據說這湯別駕和王氏家族鬧僵了,在彭城治所裡成了坐冷板凳的了,今後能不能恢複很難說。
所以這忙他顯然就不想幫,實在是不想攪和進王家和湯家的糾葛之中去。
說擔心人群隊伍裡面有土匪,那是推辭,純粹是擔心裡面萬一有王家正在尋的湯氏幼妹,自己放人進城又放人走了,那豈不是會受到牽連。
另外這湯家全族離開,從睢寧走,顯然是要出徐州的,自己放人走了,王家不滿意,怪罪自己怎麼辦。
這些念頭轉瞬在李縣令的腦子裡轉了幾圈,因此就連忙下定主意拒絕道。
不得不說,哪怕只是個七品芝麻官,他都是滿肚子彎彎繞繞的,人情世故通達得很,絕不是隻知道死讀書的書呆子。
湯顯通沒想到碰到了個軟釘子,一聽這李縣令竟然懷疑自己族人中會有亂匪,連忙說道,“我族人們都是有正經身份路引的,您盡管讓手下人檢查,絕對不敢有那作亂土匪藏匿其中的,這您盡管放心,我這點是清楚的,肯定不會給睢寧縣城帶來麻煩。”
李縣令不為所動,只苦著臉說道,“湯大人,上面發了有公文命令,我不好違背,您就別為難下官我了,實在是人數太多了啊,我這不好辦啊!這寒冬臘月的,大家都要關門過年了,我總不好放這麼多生人進來,驚擾了百姓可就不好了啊!”
見湯顯通不滿的樣子,他又說道,“上次那王大管家,還親自過來給我們叮囑了,可讓留意著您幼妹的蹤影,說是人不見了,王家和您湯家都著急,讓我們各縣幫忙看著點,可別讓人走出了徐州界內,不然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很危險啊!實在是一番苦心,可惜我一直沒看到人。”
這話說得比較隱晦,其實就是告訴湯顯通,他已經知道湯家和王家的糾葛了,你不要再糾纏了,他鐵定是不會幫這個忙的。
湯顯通臉色沒變,心裡卻驚天駭浪,沒想到王大管家竟然都找到這裡來了。
他壓下心中的驚訝和生氣,狀似平靜地問道,“他王大管家可就一個家奴,您堂堂縣令還聽他驅使啊?”
李縣令笑裡藏刀,“俗話說打狗也要看主人,這家奴背後可是王氏家族,輕易可不敢惹的,湯大人您不是深有感觸了嘛!”
“你!”湯顯通一陣氣結。
不過到底在別人的地盤上,不好發火出來,只得耐下性子說道,“其中倒是沒有我幼妹的,是我另外兩支族人,因為人數眾人,擔心到時候進不得城裡來,所以找您要個條子。”
又補充道,“看來您是知道的,我們湯氏和王家現如今這關系僵了,族人們在徐州實在不好生活,過實在不下去了,才寒冬臘月想著離開去別的州,我在別的州還有一些關系,總能給他們一些庇護,大家才能繼續過安生日子。”
湯顯通這一番話也說得很有水平,先示弱再暗暗威脅。
示弱自己族人在徐州不好過,不得不連夜跑路,把得罪王家的事情攤開可來,博取人家同情。
另外再威脅他別欺負自己,自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多少還是有一些別的關系的。
果然聽到這話,李縣令先是高興,這世界上大多是看人倒黴會開心的,他看著昔日高高在上的湯別駕倒黴,尤其還當著自己面說軟話,說在徐州生活不下去了,所以一陣暢快。
再就是隱隱有點擔憂,怕人家閻王打架自己遭殃,實在是不想牽扯進去王湯兩家的爭執。
因此他繼續推辭道,“實在是不好意思,湯大人,您可別為難我啊,這人實在是太多了,出了什麼事我不好交代,還請您族內眾人繞道而行吧!”
湯顯通拿出五十兩銀子來,悄悄遞了過去,希望能通融通融。
李縣令覷了一眼,見數量不多,沒太看上,便硬是不接。
“除非您拿了王州牧的條陳過來,否則下官可不敢,現在沛縣那邊匪患嚴重,您應該也是知道的。”李縣令強硬說道,“或者我派下面的人,去彭城問問王州牧的意思去? ”
湯顯通如何拿得到王州牧的條陳,他可是揹著人跑的,也萬萬不敢讓這李縣令派人去彭城問王州牧的意思的。
定睛看了下李縣令的神色,到底是沒再堅持。
顯然知道再多說無益,反而擔心說再多,引人懷疑,因此只得告辭離開。
離開時候的話還不敢說得太生硬,只說既然此路不通,那自己便回去通知族人們不走睢寧這邊,給李縣令一種自家人還沒出t發的感覺。
實在是擔心李縣令知道他們人就在不遠處了,萬一腦子一抽去彭城報信,那前面的謀劃都功虧一簣了。
走出縣衙,只見他臉色陰鬱,實在是接連碰壁的感覺不好受。
這幾個月以來,他整個臉上蒼老了不少,原先志氣勃勃的中年美男子,現臉上已經出現了不少頹態,要不是為了家人們強撐著,他估計就要一蹶不振了。
實在是出事前和出事後的落差太大,得勢與失勢轉換之間,把“世態炎涼”四個字型味了個夠,正所謂是“世態雲多幻,人情雪易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