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這才繼續回答馬面：“那段經歷，本不是我該承受的，我為它做了三十年邪修，做了許多錯事，因此要在地府中承受數千年的刑罰，而百裡莫呢？”
蒼穹之上，撞擊聲還在繼續，軒轅林與月老的縫縫補補，也還在繼續。
孟婆笑容微收：“修士若沒有什麼來歷，死了便是灰飛煙滅，滋養萬物，不入地府，真正的萬事皆空。”
百裡莫愣住，顯然早已忘了還有這一層。
“不，我不能死！我要修煉成仙，修成仙就不會忘記這些了。”他按住發疼的心口，忽地笑了笑，“只要我不死，一切就還有機會。九娘，別喝，好不好？我知道錯了……”
“你若真知道錯了，又為何會沉溺於噬心咒世界中，由著魔種成熟，由著姜如雪吸納他人的修為？！”孟婆一雙清亮的眼在褶皺的臉個格外引人注目。
她又端出一碗更大的孟婆湯，質問百裡莫：“你是真以為那是為了別人好嗎？！”
百裡莫被她問得啞然。
蒼穹之上傳來的撞擊聲更銼刀 了，更快了。
孟婆抬頭看一眼，也更急了。
一陣陣水氣從百裡莫的百會沖出，孟婆的湯，卻又遞到了他面邊。
“喝下這碗，忘卻與我的一切，像你以前一樣，一心修真界，胸懷蒼生。”湯碗遞到了他唇邊，孟婆道，“那樣，至少會讓我覺得我這三十年受的委屈，不是完全沒有價值。”
至少，她曾經為了愛他而忘了愛自己的人，是個心懷天下的聖人，是個守護天下的英雄。
而此時，遲來的深情，像是一把剃刀，用力剃開了孟婆那陳年到幾乎要看不出來的疤痕，剜出裡面新生的血肉……
剜得鮮血淋漓，卻還要深情地拉扯開“彌補她”、“撫平傷口”的大旗。
彷彿，她不接受就是狠心，就是無情。
“不……”百裡莫輔一張嘴，想要拒絕，卻發現自己除t了張嘴吞嚥之外，什麼也做不了……
直到把湯汁一滴不剩地灌入百裡莫嘴中，孟婆才松開卡住他下巴的手，唇角流露出暢快的笑意。
蒼穹之上的撞擊聲比之前來得更猛烈了，聲音裡帶著急切之感。
雲辭與六個日照宗弟子靠在一起發愣，顯然，已然忘了他們開莊下注的事情了。
“那什麼……”直到看孟婆不屑地把百裡莫一腳踢翻，雲辭才找到自己的聲音，諄諄勸戒道，“你們以後啊，千萬別負女子啊……”
他輕輕拍著胸，慶幸自己這一生除了追逐鳳瀾未果之外，沒有什麼情感糾葛……
六個日照宗弟子齊齊點頭。
其中一人感嘆道：“之前青鼎宗的謝如夜，把霍白衣送給他的定情映心鏡轉送給了姜如雪，現在，想要挽回，連機會都沒有。”
“啊，對對對。女人愛你時視你如命，女人恨你時能要你命。”另一弟子感慨道，“要是霍師姐願意看看我……”
說到這，他頓住，搖了搖頭。
另五個弟子推攘著他，用調笑聲打破了此時的沉重。
如碰了髒物般丟開手時裡的碗。
砂陶落在地上碎裂的聲音似乎把蒼穹之上的撞擊聲蓋了過去。
“好了。”她輕松地甩了甩手，拿出帕子來，一根根地擦拭著手指，臉上的褶皺消失，雖仍是白發，面容卻二八少女般嬌麗。
聽雲辭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她看過去，笑問：“你在心疼他？”
“不，不不，不不不，不敢。”雲辭把頭搖得像波浪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