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藏在自己正準備換的幹淨衣服後,歪著頭同樣看著自己,萌態可鞠。
侍女順著她的視線瞧見,立時驚呼:“夫人……”
握緊侍女的手,蕭夫人制止住她繼續喊下去:“無事。”
她坐到桌邊,垂頭與螳螂對視:“冬日裡怎麼會有螳螂呢?”
她莞爾一笑:“說,你是誰家的小靈物?”
侍女目光微動,動了動唇,似乎正要勸說什麼,那隻螳螂卻猛地一歪身,倒在桌面上,化成了幾根草。
蕭夫人猛地站起來,體力不支,險些摔倒,幸而被侍女扶住。
“夫人……”侍女嚇得臉色發白。
蕭夫人顧不得那麼多,把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到了侍女身上,大喊:“垚兒!垚兒!”
一聲急過一聲。
正準備離開的蕭垚急忙回轉,看蕭夫人身上還穿著被粥打濕的衣裳,指著桌面激動地道:“我知道寶兒在哪裡了!我知道了!快,快去把她找回來。”
“什麼?”順著她的視線,蕭垚仔細看桌面上,幾根草擺了個“囚”字,這能說明什麼?
“母親,我知道你思念六妹,我們也很想找到她,但真的還沒有她的訊息!”蕭垚再次勸道。
“不,她在的。她就在咱們的牢裡,你們這些混賬,一定是把你們妹妹關起來了!”蕭夫人急道。
因為說話太急,忍不住嗆咳幾聲,匆忙拿帕子捂住唇:“她也不是頭一丟失,頭十二年我也好好的,你們去人界還是我去求得的機會。怎麼現在僦不行了。”
不論蕭垚如何勸她,她都堅持道:“一定是你們已經找到了她,卻把她關進了大牢。她對我們有了怨氣!”
她就說找人不能這麼找,什麼把人界來的人都關進大牢……實在是失德之行。
只是這事已經交給幾個兒子去做了,她不好幹涉太多,免得讓兒子們傷了心。
“母親!”蕭垚受傷地問道,“在母親的眼裡,我們就是這種不顧親妹妹生死的人嗎?你忘了我們五個當初是多麼期待妹妹降生嗎?”
“那你帶我去牢裡瞧瞧……”蕭夫人淚眼婆娑,“老四呢?把老四叫來帶我去也行?若是你們都沒空,我便自己去。”
“母親,你吃點東西。”蕭垚讓步道,“只要你吃下半碗粥,兒子就陪你去。”
風,吹散了桌面上擺成“囚”字的草,草上枯黃帶著黑色的斑點,散發著牢裡的氣息。
一隻草編螳螂順著牆往上爬,爬進一道縫中,從縫的另一邊探頭出來,一眼看到被綁成棕子的黑白兩個少年。
“阿兄。”穿白衣服的少年抻了抻腿,喪氣道,“那人還沒來救我們,是不是不會來了?”
白衣少年面色寡白,似是長年不見光下養成的肌膚。
黑衣少年面板呈深古銅色,似是長年累月在太陽下暴曬。
他凝著眸,抿住唇角若有所思。
白衣少年又道:“他救了我們那麼多回,上次為了救我們都吐血了,說讓我們趕緊出城,肯定是不會再管我們了……”
“我們盡力了。”比起白衣少年清亮偏細的聲音,黑衣少年的聲音低啞沉穩少許,“我們出不去。”
默了默,他又道:“是我們託大了,以為能阻止那些被夭蛾子感染,沒想到……”
良久,他長嘆一聲。
少年心,總是自負,自恃甚高。
他們以為他們能看出來的問題,只要提醒了旁人,就可以避免,可他們t沒想到,他們的舉動對於扶風城裡的百姓來說,本身就是冒犯,而他們阻止了一次,阻止不了次次。
現在的扶風城裡,幾乎人人身體裡都趴著一隻可怖的蛾子。
光想想,他就覺得心裡發毛。
他們不吃送來的食物,可是,又能堅持多久呢?
忽地,他終於割開了綁在手腕上的繩子,露出手指上夾著的一塊碎瓷片,以及滿手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