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燧正因鹽政之事煩心,偌大的禦案上擺放了幾十本厚厚的摺子,彈劾轉運使的摺子多的能把人埋了。
被彈劾的不只是惹了大禍的轉運使,還有吏部尚書、侍郎等人,連曾經在轉運使這個職位上說過話的曲閣老都被彈劾了。
細碎的腳步聲傳來,崔德中上前躬身道:“陛下,太子殿下與世子爺來了。”
李燧抬手捏捏眉心,“叫進來吧。”
賀雲昭邁步進門,他神色冷靜專注,抬頭看書案後的父皇,心中嘆氣。
兩位閣老同樣在此,被波及的曲閣老與資歷最深最得信任的陳閣老。
“兒臣參見父皇。”
“臣裴澤淵參見陛下。”
李燧擺擺手叫兩人起身,“不必拘禮。”
神態疲憊的看向兩個孩子,他問道:“可是何禮那邊出了結果?”
賀雲昭猶豫著點點頭, “也不算是出結果,只是找到一些線索。”
“何禮平日裡謹言慎行,在吏部做事時十分仔細不是個容易抓把柄的人,兒臣本來還是十分奇怪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才會導致他絕望投繯。”
她緩緩抬眼,琥珀色的眸子在日光下有種難以言說的冷,嘴角輕抿,“父皇,何禮之死或與鹽政有關。”
一句話令皇帝與兩位閣老都震驚的抬起腦袋,李燧煩的抓抓腦袋,他詫異又不解,“小昭,你慢點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賀雲昭扭頭看向裴澤淵。
裴澤淵手裡端著一大堆的證據,裡面有路承煬查到的也有他查到的,身後還跟著一個褐色長衫頭戴包巾的中年人。
裴澤淵將手頭的證據一股腦的放在旁邊桌案上給兩位閣老檢視。
“何禮平日裡沒有任何可疑之處,只是從他女婿口中提到何禮在鹽政事爆發之後神情惶恐,不久後便投繯自盡。”
“經過多方查證,鹽政轉運使常裕是由吏部推舉,但在吏部衙門內部最開始是由何禮舉薦……”
何禮死之前的事情幾乎查不到什麼疑點,但卻從何家查到兩箱子金銀,底部的印記恰好就是江南彙通錢莊。
彙通錢莊,這個熟悉的名字再次出現在怕裴澤淵眼前,他上一次看到這個印記是在查抄的宗室家中,銀票上大多有彙通錢莊的印記。
巧的就是轉運使常裕也是彙通錢莊的客戶,在彙通錢莊線索斷掉之前,裴澤淵直接派人控制了京城彙通錢莊分部的所有人。
雖然晚了一步,賬冊被銷毀,但賬房先生被救出來了!
裴澤淵伸手指一指身後的人,“陛下,這就是彙通錢莊在京城分部的賬房先生之一,他曾經寫過的賬冊裡就包括了給何家的金銀等物,何禮就是收了財物才會舉薦常裕。”
曲閣老蹙眉看向這瑟縮的賬房先生,問道:“那就是說常裕賄賂了何禮才得到了被舉薦的名額,上任之後致使鹽政大亂,何禮是因心中畏懼才畏罪自盡?”
“非也非也。”賀雲昭搖搖手指,她眼中劃過冷光,“曲老,您想一下這其中是否有不通順的地方,彙通是江南的錢莊,轉運使常裕是彙通錢莊的客戶,可常裕在此之前一直在京城為官,籍貫是忻州,他同江南彙通錢莊半點交集也沒有。”
曲閣老思考片刻,“那是轉運使常裕實現承諾好銀子,上任江南鹽政轉運使後才透過彙通錢莊兌現承諾給何禮那些金銀,可對?”
裴澤淵道:“最開始我也是這樣認為,但找到賬房先生後卻發現彙通錢莊給何禮銀子是在舉薦常裕之前。”
眾人一時間陷入了沉思。
因為鹽政禍起,江南鹽政轉運使常裕的生平經歷都光溜溜呈在所有人面前。
他家境普通,家族並不顯赫,不像能拿出這巨額的銀子,他同彙通錢莊的關系是去江南赴任後才出現的。
那麼有意思的來了,究竟是誰給了何禮這些銀子呢?
彙通錢莊如果只是一家普通的江南錢莊,又為何會在裴澤淵查封的時候毀掉自家的賬冊呢?
裴澤淵拍拍桌上的一大堆的證據,“另外有一件事,上一任轉運使同樣也是彙通錢莊的客戶,賬冊沒拿到,但賬房先生可以肯定上一任轉運使往彙通錢莊存入了大筆的金銀,且不知去向。”
賀雲昭抬眼,“所以有人操縱了鹽政轉運使換任,在鹽政禍起後,為了隱藏秘密恐嚇何禮,導致何禮投繯自盡。”
話音落下,殿內空無一聲。
李燧驟然起身,他額頭青筋暴起,怒而拍桌,“放肆!”
操縱轉運使換任、貪汙鹽政銀子、賄賂朝廷官員、買官賣官、導致鹽政虧空甚至還逼死吏部左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