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寒暄幾句場面話,賀雲昭轉身要離開,蕭長灃一口氣頂在嗓子眼裡不吐不快。
“師叔似乎不太喜歡我?”
“師侄何出此言?”賀雲昭故作疑惑道。
蕭長灃只問了這一句就不知道如何繼續下去,但話已至此,他幹脆直接說開。
“父親要我來外祖父處承教,我知丁家人都不喜歡我,可我明明什麼也沒做,師叔為何也討厭我?”
賀雲昭眨眨眼,神態猶如一幅流動起來的山水畫,表露了真實情緒,“師侄為何一定要我喜歡呢?如果我記得沒錯,會有很多人喜歡同你把酒言歡。”
她不喜歡,純粹是個人感情潔癖作祟,女孩性格中就是有這樣一面,同一個朋友交往時間往往看中其品格。
對感情重其重,輕其輕,閨蜜就是閨蜜,不是什麼認識一兩天的人也能說是閨蜜,朋友就是朋友,同事就是同事。
而大多數男子不同,隨便什麼臭魚爛蝦喝一頓酒都能稱兄道弟,甚至於會為這種酒肉朋友對自己妻兒大發雷霆。
“師侄是不是待自己太嚴苛了,你不需要得到所有人的喜歡,不是嗎?”
賀雲昭語氣雖然溫和,但話中含義昭然若揭。
你是誰呢,憑什麼要求每個人都喜歡你。
她雖然在唸書時同蕭長灃說過幾句話,但那只是她愛說話,又不是隨便誰都能成為她的朋友的了。
“師叔,我……”蕭長灃一時間無言,無措充斥在整個眼中。
或許很難以置信,但他確實比起蕭家更喜歡丁家。
外人或許很難理解,母親待他冷淡漠然,外祖父家也不是多看得上他,但他還是喜歡丁家。
母親雖然冷淡,但為人並不壞,衣食住行從不少他的,父親反而是警惕厭惡他,他從不知為何父親要用這種眼神看他。
他六歲時努力學了第一套槍法,滿頭大汗的耍給父親看,父親卻面露戒備,揪著他的領子問他是誰教的。
他在空中蹬著腿,臉憋的通紅,胸口痛的喘不過氣,直到母親到來,他才被丟垃圾一樣甩下。
父親像是披上了一層人皮,在母親面前恢複了人的模樣,收斂自己的妖怪本性。
他摔在土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眼前冒出一顆顆金色的星星,從那一刻他才明白,這個家中最討厭他的絕不是母親,因為母親是一個有血肉的人。
丁家人不喜他,因為他是蕭家騙婚的證據,是家中姑奶奶成婚後的唯一汙點,可他們只是心疼自家女孩,卻不會故意為難他什麼。
外祖父雖冷淡,但是也願意去教導他,他是到了丁家,在賀雲昭隨口一句提醒下才知道自己一直十餘年來握筆時的發力是錯的。
賀雲昭是那麼意氣風發的少年,沒有人會討厭他。
或許是從小生活的足夠小心謹慎,他很能從細微處看到人的真實性格。
師叔賀雲昭沒有表現的那麼平易近人,他為人雖和善,但很少有人能走進他的心裡。
對友人有著明顯的分層,親疏遠近從細節處才能瞧的出來。
對他看不上的人,他雖笑臉以對,但腳步一絲一毫都不願動。
在丁家的幾月,是他短暫的人生中唯一一段能夠大口呼吸的日子,賀雲昭是他嚮往且想要成為的那種人。
這是他第二次想要和一個人親近起來,上一次還是他那位父親。
蕭長灃看著賀雲昭白皙的側臉,眼眸中隱隱的冷淡,他下意識低頭。
他腦海中不知閃過什麼,突然道:“師叔與旁人不同,看起來好脾氣實際交友冷淡,所以長灃才想和師叔親近。”
少年人身形單薄,看起來挺拔的身姿隨著低頭彎了一些,像一隻蜷縮起來的流浪狗,亮亮的豆豆眼中滿是可憐。
這下是真的走心的可憐。
賀雲昭:……
打量一下蕭長灃,她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把戒備藏在心底。
她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尤其她所處環境只能和男子交朋友的情況下,她會萬分討厭那些強勢性格的男人。
蕭長灃算是走對了一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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