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都沒有開口,張麟自然也不便說話。因為他與上官婉兒之間存在著闇昧關係,任何多餘的話語和舉動,都會引起武則天的猜疑和嫉恨。
看見皇上止步駐足,武常也便停下了腳步,在走廊旁邊站定,手裡舉著青銅油燈,在那裡恭謹地伺候著,為武則天照錄。
見自己的問話沒有得到回應,上官婉兒便站了起來,拖著痠麻的腳步,移步到鐵門口,隔著鐵柵欄向樓梯方向張望。由於這走廊有一個凸起的弧度,從她的牢房門口並不能看到樓梯處,只能看到有人影被燈光映照在弧形的牆壁上晃動,形成了怪異的影像。
“是秋霜吧。”上官婉兒自顧自地說道,語氣平靜無波,“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為什麼還要到這裡來呢?”
聽了上官婉兒的話,武則天愣了一下,顯得很愕然,愕然之後,她的心裡產生了一種好奇。她想聽聽,秋霜和上官婉兒之間,到底存在怎樣的過節。這種過節,她曾經聽人說起過,不過,她始終沒有太過在意。手下的女官互相之間存在過節,無法結成團伙,這是她最想看到的。
不過,現在,上官婉兒和秋霜之間,一個是女官之首,一個置身地牢,已經形成了雲泥之別,這個時候,聽聽她們之間的過節,那一定很有意思。
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武則天更是沒有說話,意圖扮演一個偷聽者的角『色』,以偷聽到意想不到的秘密。
站在武則天后面兩級踏級上的張麟,既沒有挪步,也沒有出聲,他心裡緊張地想道,上官婉兒自己要把秘密吐『露』出來了,這是好事呢還是壞事呢?不管怎麼樣,他總不能出言制止她吧,這該有多殘忍,還是讓一切順其自然吧。
“我是說,你現在處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重要地位,應該竭盡全力為皇上分憂,為朝廷辦事,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這個廢人身上。”上官婉兒沉默一會兒,繼續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種說教的味道,卻沒有埋怨的意思,更沒有訴說的內容,這讓張麟的心裡吃了一驚。難道上官婉兒被秋霜害得這麼慘,心裡對她的強烈恨意這麼快就消散了,這是不可能的呀,他記得上次與上官婉兒見面時,她在訴說時,情緒相當激動,把秋霜當成了她今生最大的仇人,永世不可開解的。
張麟哪裡知道,這是上官婉兒的一種策略,在無法扳倒仇人的時候,她將盡量掩飾自己的仇恨,免得遭到對付的惡意加害,同時也是為了令仇人防松警惕,將來能夠出其不意地復仇。
聽了上官婉兒的一番至公無私的話辭,武則天微微點頭,心裡對於上官婉兒的好感一下子恢復了不少,看來婉兒心裡還是有朕的,她置身於幽暗的牢房之中,還不忘對秋霜進行忠君侍主的說教,真是太難能可貴了。
但是,武則天還是沒有在上官婉兒面前現身的打算,見她說什麼,很尷尬,放了她麼,還沒有到時候。
稍微停頓了一會兒,武則天扭頭用大有深意的目光瞧了張麟一眼,這一眼好像能看穿他心底最深層的思想,把他瞧得魂都冒了出來。
雖然緊張惶恐,張麟的分寸卻沒有『亂』,他面不改『色』,向武則天回以一個溫和的微笑。
武則天搖搖頭,提步邁下最後一個梯級,向著與上官婉兒牢房相對的方向走去,步子不輕不重,在地牢之中發出輕微的沙沙之聲。
武常早已懂得皇上的意思,提前舉著油燈,在前面照路。
“皇上去另外一邊,這麼說,失蹤的那名重要犯人本來關在上官婉兒的對面?”張麟心裡嘀咕,他曾經到過地牢,知道走廊也通向另外一邊,猜測到那邊也有一個牢房,但是卻不知道那牢房就是關押神秘犯人的處所。
他朝上官婉兒的牢房看了最後一眼,然後邁步跟在武則天的身後,心情相當的複雜。
皇上明明到了地牢,卻不去見上官婉兒,甚至不令她知曉她的到來;上官婉兒分明已經在說秋霜的事,卻沒有訴說對她的指控,雙方就這樣錯過了。
唉,委屈你了,婉兒,再在地牢中呆一陣子吧,以後我要十倍地補償你。
“難道進來的人不是秋霜?這就怪了,今天對面的牢房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不斷有人進去?裡面關的是誰呢,怎麼我一點頭緒都沒有?”上官婉兒喃喃自語,百思不得其解。
自從被關入地牢之後,上官婉兒知曉對面牢房之中關著一個人,但是不知他是誰,是何來歷。今天上午,上官婉兒聽到有許多腳步聲走向對面的牢房,因為步履嘈雜,很顯然有不少人進出,所以她沒有像現在一樣開口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