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跟你說個事。你嫂子這回住院,又花了三千多塊錢住院費,今天早上大夫說還要補交點藥費,可是我手頭有點緊,要不先從你這裡拿點,等過段時間……”
“滾!你個狗東西,早上剛餵你吃的骨頭,現在又跑這兒要吃的,看見你就煩,死遠點!”身後的李美華,突然破口大罵起來,同時用她那尖尖的皮鞋,狠狠踢了身邊的金毛犬一腳,金毛發出一聲哀嚎,立刻夾著尾巴跑開了。
聽到這幾乎是明著指桑罵槐的話,楚國昌的臉色變了變,終究還是忍住沒說什麼。
為了妻子,這點委屈算不了什麼。而且,老三家的媳婦向來就是那個德性,又不是第一次了,他都習慣了。
楚國立聽到老婆在身後那頓罵,頓時感到頭皮一陣發麻,連帶著擦車的手也哆嗦了兩下。
他直起腰不再擦車,用一隻手扶著車門,嘆了口氣說道:“唉,二哥,不是我不幫你,你也看到了,我這一大攤子在這兒支著,錢都扔那裡面去了,前兩天剛進了批貨,又花了五、六萬,現在店裡是一分錢都沒有了,外面還欠著人家十多萬貸款呢。唉,我這日子也不好過啊。”
聽到老三的話,楚國昌心裡哆嗦了一下,望著那輛嶄新的轎車,他的眼裡充滿了憤怒和失望。
楚揚站在楚國昌身後,一直靜靜地看著這幕鬧劇。剛剛這對夫妻一唱一和,讓楚揚從心底發出了陣陣冷笑。
“走吧,人家都把你當狗趕了,再賴在這兒也沒什麼意思了。”楚揚站在原地,雙手抱胸,冷冷地淡笑道。
楚揚這句話,讓嗑瓜子的李美華和扶著車門的楚國立頓時齊齊轉過了目光。
楚國立看著這個一向沒什麼存在感的侄子,眼裡滿是疑惑,似乎奇怪他怎麼可以說出那樣一句話來。
李美華的臉上卻是掛不住了,站起身看著楚揚說道:“喲,大侄兒你這話我聽著怎麼這麼不愛聽呢?你們大老遠地跑這兒來借錢,我們還沒說什麼,你們倒先硬氣起來了,有本事別來這兒啊?人都說窮橫窮橫,這話真是一點兒不假!”
“楚揚,大人說話別瞎插嘴!”楚國昌聽到兒子的話,雖然心裡也是生氣,但面子上卻總還要說兒子兩句。
“得了吧,你願意在這裡熱臉貼人家冷屁股,我可沒那愛好。你要用錢怎麼不早說,回店裡拿就好了,犯得著跟這種人借嗎?”楚揚有些不屑地說道。他這兩天沒事就學中文,這句“熱臉貼冷屁股”,倒是用得恰到好處。
“喲,還在這兒打腫臉充胖子吶,以前還真沒看出來我大侄子這麼有志氣!本來我還想讓老三給你們拿個三五百應應急,畢竟都是自家兄弟嘛,怎麼著也不能讓你們沒錢看病讓外人笑話不是?不過既然你們不領這個情,硬要充好漢,那就當我沒說,要借錢吶,不好意思,我還就不借了!!”李美華冷嘲熱諷地說完這番話後,轉身走進屋裡,“砰”地一聲甩上了房門。
“二哥,小華她這人就這樣,你別往心裡去。”楚國立眼看著媳婦甩了臉子,臉色有些難看,連忙低聲解釋道。
“算了,你也別為難,我再去想想別的辦法。”楚國昌有些心灰意懶地揮了揮手,轉身帶著兒子離開了。
他沒有責怪兒子剛剛那番話,其實,那也是他想要說的。他堂堂一個七尺男兒,居然沒有能力給自己的妻子治病,還要四處借錢看人家的臉色,這種屈辱,讓他恨不得狠狠打自己一頓!
老三媳婦的話雖然難聽,但他卻生不出任何話反駁。人窮志短,馬瘦毛長,一文錢憋倒英雄漢。他不是英雄,但此刻,真的被一文錢逼倒了。
楚揚坐在三輪車裡,看著對面的父親,這個他現在還感到有些陌生的男人,心底突然湧起一股同情。在他的身上,楚揚像是看到了自己的過去。
自小,楚揚就被同門的師兄弟們看不起,大家都嘲笑自己是“野種”,是沒爹沒孃的野孩子。在門派的日子裡,楚揚經常被他們合起夥來各種欺負。不過,楚揚卻不像楚國昌這樣逆來順受。不管誰欺負了他,他都要加倍的欺負回去,哪怕因為這個招來更大的報複,他也不在乎。
每當他和那些師兄弟們打完了架,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地回到住處,師傅洛晴總是柔柔地替他抹藥、推拿,從來也不會責怪他一句。
想到師傅,楚揚的心裡又是一痛。
眼前這個男人,比自己還要可憐。自己好歹還有個師傅心疼,可是他卻什麼都沒有,遇到這種極難的境地,他只能選擇一個人默默地抗著。
回到店裡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楚揚開啟了店門,看著父親楚國昌依然站在門外,有些奇怪地問道:“爸,你怎麼不進來。”
“我~~我再去你大伯家看看。”楚國昌嘆了口氣,說出的話連他自己都沒有信心。
“算了,去什麼,看別人的眼色陪笑臉很有癮嗎?”楚揚說著,轉身走到櫃臺前,拉開抽屜,拿出了早上那個小丫頭丟給他的一疊錢。
早知道老爸帶著自己是去借錢,還要聽那兩個勢利親戚的冷嘲熱諷,楚揚說死也不會去的。楚揚不知道這些錢是多還是少,他來這個世界時間不長,對這裡的貨幣還沒有一個明確的概念,不過聽到這個老爸只是差幾千塊錢的住院費,想必這一萬塊錢,應該夠解燃眉之急了吧。
“給你,去給媽治病吧。”楚揚來到楚國昌面前,將那疊錢遞了過去。
“你~~你哪兒來這麼多錢?”看著楚揚手裡的錢,楚國昌頓時嚇了一跳,看著楚揚的眼神,也充滿了擔心,這個孩子,該不會是趁著自己不在,又去幹什麼犯法的事了吧。
“放心用吧,賣笛子的錢,不是偷的也不是搶的。”楚揚輕描淡寫的說道。
“就是賣得貴了點。”他心裡小心地補充道。
“賣笛子的錢?這才幾天功夫?你賣了多少笛子?”楚國昌看著屋裡的笛子,滿臉不相信地問道。
“你別管了,這錢你要不要,不要給我。”楚揚有些煩了。
“你敢!小兔崽子!”楚國昌見兒子似乎要把錢收回去,頓時急了,一把把錢搶了過去。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老婆的病要緊。
“這錢我先用著,你媽的病要緊,你在這兒好好看著店,別給我惹事!”楚國昌一邊說著,人已經匆匆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小兔崽子?聽上去像句罵人的話,可是為什麼卻覺得心裡有些~~暖暖的?”楚揚看著夜色中楚國昌的背影,有些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