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讀裡面的內容,只是將紙上的字型仔細看了一番。
咦?這字,果然跟柳三交給他的那封血書上的字極為相似。
不過,李壽沒有輕易下決斷,他開始閱讀信裡的文字。
信很長,內容無非是一個長姐不放心幼弟,事無巨細的叮囑、唸叨,又反複交代他好好讀書,早日振興家業。
“查到當年的事情時,你就沒有懷疑,以我阿姊的聰明才智,定然已經識破了柳氏的計謀,為何還要幫她生子?”
老者見李壽在仔細閱讀那幾封信,便知道,他已經確定了筆跡,這會兒正在核查內容。
提及亡故的長姊,老者沒了對李壽的高高在上,情緒很是低落,“她明明知道,只要生下孩子,等待她的就只有一個結局——死!那她為何還要這麼做?”
是啊,為什麼啊?
其實李壽心中也早有懷疑,只是那時的重點不在這裡,他更關心如何證明自己的血脈。
“因為顏家敗了,可家裡有一個寡母,以及兩個要讀書的弟弟。”
老者聲音很低,細細聽來,還帶著哭腔。
家族敗落,而想要振興家業,只能靠讀書這一條路。
可家裡遭遇兵禍,房屋、田産全都沒了,若不是一家人死死堅持,連那些家族藏書都要變賣。
這樣貧苦,慢說讀書了,連吃飯都有問題。
為了一家人能活下去,也為了能讓弟弟們讀書,顏婠真是想盡了辦法。
“柳家很大方,一開口就是一萬貫!”
老者語氣裡滿是嘲諷,更多的,還有愧疚,“另外,還答應阿姊,可以把她的兩個弟弟送到書院去讀書——”
錢,顏家很需要;
去書院的名額,顏家更需要!
所以,顏婠義無反顧的答應了柳家的要求,變相的將自己給賣了。
“那時,我們根本不知道這些,只聽阿姊說,她要去一個貴人家做先生,教幾個小娘子讀書。”
老者陷入了回憶中,聲音幽深而低沉,“每個月,我們都能收到一封信和幾十貫錢,阿姊說了,這是她的月俸。但一年後,阿姊突然給我們送來一千貫錢,讓我們置辦一些田産。隨後,我們又收到了阿姊的信,信中,阿姊說,她的主家要去南邊做官,她捨不得那份差事,便也跟了去,但這一去便再了沒了音訊。”
說話間,老者已經淚流滿面。
許是說道了他最難過的事,這一次,他竟忘了禮儀,直接捉起袖子擦了擦臉,“阿兄和我都要去南邊找阿姊,卻被阿孃死活攔住。阿孃以死要挾,讓我們先好生讀書,拿到先生的薦書,做了官,再去找阿姊不遲。”
李壽沒說話,靜靜的聽著。
老者苦笑一下,低聲道:“事後,我和阿兄都猜測,或許阿孃知道阿姊的真正下落,只是她一直不肯說。直到她過世,也沒有告訴我們。”
“所以,你們就一直都沒有去找‘她’,任她‘失蹤’幾十年?”
李壽腦海裡浮現出那份血書,想到那個身處絕境卻不忘給自己兒子求生路的苦命女人,忍不住語出譏諷。
“當然沒有,我們找了,我們真的找了。”
老者忽然變得很激動,聲音都有悽厲,“但阿姊根本就沒有留地址,只有一個含糊的蘇湖,過去幾十年,我們以及我們的子孫們幾乎在蘇湖一寸一寸的尋找,卻始終沒有找到阿姊的下落,直到三年前,我的長孫來京城參加春闈,才聽聞了李家的那段傳奇過往……”
“那你三年前怎麼沒來找我?”李壽冷冷的問道。
“事關我阿姊,我當然要查個清楚。”
老者也冷笑一聲,涼涼說道:“李壽,阿兄和我的子孫,雖然不似你位居高位,可我們顏家不是趨炎附勢之人。阿姊為了我們犧牲了一切,我們絕不會隨意冒認。再者,我們心中還存著奢望,希望阿姊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