螞蚱懸著細竹絲,掛在了雪人的手裡。
爐子裡燉著的雞湯,火候差不多了,阿薇下了面、又下了雲吞,蓋上煎蛋。
外頭北風呼呼,就這般來一碗熱湯面,便是沈臨毓本就不畏寒,都覺得渾身舒暢起來。
阿薇吃得慢,沈臨毓便耐心等。
他知道阿薇定是有話想說,但阿薇不先開口,他就不煩人催促。
等阿薇吃完,兩人還是坐在廚房中說話。
“王爺還在忙鎮撫司的事兒?”阿薇問。
“鎮撫司是一方面,近段時日還跟著大哥,”沈臨毓坦言道,“他才接手不久,需要些工夫理順。”
阿薇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沈臨毓看在眼中,問:“阿薇姑娘是想問,等大哥裡外都能掌握之後,我會做什麼?”
聞言,阿薇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就聽沈臨毓又問。
“那阿薇姑娘呢?有想好做什麼嗎?”沈臨毓道,“雖是些許日子未見,但在我看來,相較於先前一門心思翻案時,你顯得有點兒擰。”
阿薇抿了下唇。
她訝異於沈臨毓看穿了,又覺得,王爺這麼敏銳的人,察覺到了也是正常。
於是,她長長吐了一口氣,嘆道:“的確是自己和自己擰。”
“開酒肆,辦善堂,說來也都有樂趣,我確實樂在其中。”
“但我有時候又會想,若是金殊薇,她會喜歡做什麼?她該去做什麼?”
沈臨毓提醒她:“你就是金殊薇。”
阿薇一愣,脫口道:“我是指,金家好好長大的金殊薇……”
很小的時候的事,她的記憶算不得深刻,或許說,都是不連貫的片段。
片段來自於聞嬤嬤、太子殿下等等當年認得金家阿薇的人的回憶,他們的口述勾畫出了那個嬌氣又天真、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團子。
後來的阿薇是內斂的,脾氣不能外放,不張揚,這是她和聞嬤嬤的立身之本,她們是市井裡極其普通的祖孫倆,如此才能隱姓埋名活下來。
再之後,她成了餘如薇,且是虛假的、但陸念需要的餘如薇。
她得有陸念一樣的脾氣,驕縱、張揚如盛夏,該動手時動手,該動嘴時動嘴,不露怯、不退讓。
回京的這一年,算是把她隱姓埋名那些年“沉寂”的力量,一下子全爆炸出來了。
以至於,當她重新成為金殊薇的時候,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無所適從。
“我也不是說這樣不好,”阿薇緩緩道,“就像我上一次和你說過,當我可以做選擇時,當我有空閑、有餘力來想七想八時,證明我已經往前又邁出了一步。”
沈臨毓順著她的思緒,問:“所以,是因為最近走得太快了些?”
阿薇思量了番,失笑道:“好像是。”
太快了,就像是才適應了一段風景,卻悶頭又穿過了一扇大門。
門後是全新的畫卷,各處都美,讓初來乍到的人一時目不暇接,不曉得該先往左、還是該去向右。
選擇太多,竟也成了一種煩惱。
半合著的門被風吹開了些,沈臨毓稍稍挪了挪杌子,擋住了風。
空中又飄雪了,洋洋灑灑的。
沈臨毓整理著思緒,道:“你剛才的問題‘等大哥理順朝政後,我會做什麼’,我還沒有回答你。”
“不是迴避不答,是我近來也在反複思考,覺得走得太快了的,並不僅僅只有阿薇姑娘你,我也一樣。”
“之前目標明確,翻巫蠱案、讓大哥從舒華宮裡出來,這些年朝堂行走,我做的事、無論大小,都是奔著這結果去的。”
“達成之後,我亦需要有一個新的、能一直指引著我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