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子裡的水已經完全開了。
沈臨毓說了不催,便是什麼答案都不催。
不催婚事、不催回應,他自己把態度向阿薇姑娘表明了,餘下的便是等待“宣判”。
拿起筷子,夾了一片兔肉入鍋。
輕輕涮了涮,肉變了色,應了“撥霞供”的名頭。
沈臨毓沾了醬,入口細細品了品:“好吃。”
他是一個極好的飯搭子。
禮數好,卻不會給人一板一眼的感覺,反倒是看起來吃什麼都香,讓同席的人也開了胃口。
會說飯菜好吃,多問兩句能說出子醜寅卯,卻不會誇誇其談,吃個菜就引古論今,沒完沒了。
阿薇看著他動筷,不由想起陸念說過的話來。
一道生活的人,不管是母女、兄弟、還是夫妻,首先得能吃到一塊去。
陸念身體最差的時候,幾乎吃不進去東西,後來能一點點調養過來,除了阿薇的手藝之外,也是阿薇和聞嬤嬤吃飯看著就香。
陸念對陸駿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嫌棄,也不能否認的一點是,陸駿“吃相”好。
陸駿不能把飯菜誇出花來,但他吃得香、很捧場。
小時候陸念看他那悶頭吃飯的樣子就來氣,罵他“沒心眼”、“沒心腸”、“一個包子能騙走”、“活該被人賣了”。
現如今再看,就成了“偶爾拿他下飯也將就”。
想到這些,阿薇眉宇間神色舒展。
她也夾了一塊肉,看著它在水中變色,這才道:“先讓我認真想一想吧。”
這一年裡,阿薇和沈臨毓的往來、交集,全部離不開巫蠱案。
她對沈臨毓的信任、認同、感激都來自於此,夾雜在一塊,其中有多少是心動,又有多深,現在或許就是個把它們都梳理順的好時機了。
沈臨毓抬眸看她,依舊坦蕩,應了聲“好”。
這話題點到為止。
待吃完了,沈臨毓才又詢問起正事。
“再過幾日就是巫蠱案中蒙難之人的十年忌日了,當年大部分埋在了小河村後山上。”
“前幾年有幾家沾親帶故的來遷墳,多回了舊籍,也算歸故裡、入土為安。”
“但也有金家那樣不曾遷,只重新立碑的。”
“大哥的意思是,所有不曾遷走的,他主持修繕。”
“金家、太師的碑,是你來立,還是他以學生的身份立?”
阿薇抿了下唇。
她知道太子的意思。
“我要做回金殊薇,”阿薇輕聲道,“我得把餘如薇的名字還給阿薇姐姐,她也需要入土為安。
從前母親接受不了,也不願立碑,前陣子她想開了,我們商量過給阿薇姐姐尋個好地方。
仇都報了,人也要向前看。
母親是,我也是。”
沈臨毓嘆道:“我知道你會這麼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