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巷尾的傳言裡的“老天有眼”,也要先有一個人、一雙手,硬生生的把那雙眼睛掰開來。
就像阿薇為金芷報仇一樣。
不親手殺了馮正彬,如何能有後來滿京城皆知的馮家母子之惡?
不一步步把岑氏的真心話逼出來,又如何能讓三十年前的命案真相大白?
聞嬤嬤道:“若聖上先倒下,太子與王爺把巫蠱案翻過來,也總會有人猜度真假,畢竟是成王敗寇。”
“那能怎麼辦?總不能為了少猜度些,就逼著聖上正名聲?”陸念問,“你要看他在金鑾殿上捂著胸口、傷心地說他錯怪了太子、錯怪了那麼多人?”
“我反正不想看,說來我們倆也看不著,但光想想那場面……”陸念不小心梳到了一打結處,痛得倒吸了一口氣,“黃鼠狼給雞拜年,我瘮得慌!”
聞嬤嬤失笑,過去接了梳子,替她打理。
“還是快刀斬亂麻,省得夜長夢多,”陸念又道,“郡王爺不天真,阿薇也不天真,阿薇現在憋得慌的……”
弒君是一方面。
殺人不同於殺雞,殺代表了無上皇權的君王也不同於殺個狼心狗肺的姑父。
再者,還有人家親兒子“攔著”。
這種事,阿薇想越俎代庖,就得說通郡王爺。
“我是教過她借刀,”陸念輕聲嘆息著,“只要能報仇,該利用的都要利用,藉由別人的手報了仇也一樣是報仇。
但阿薇有時候就是耿得很,也是,不親自報仇,那股氣憋著,多難受啊。
況且……”
陸念說到這裡頓住了。
她記得那日在廣客來後院,她透過半啟著的窗戶看到的那個擁抱。
哎!
“我們阿薇,心軟得很!”陸念評價道。
聞嬤嬤輕笑著搖了搖頭。
午前,“宿醉”的沈臨毓被叫到了禦書房。
永慶帝見他孤身來的,問:“阿崇呢?不是和你一道吃的酒?去傳召的人沒有說,朕召的是你們兩個?”
“說了,”沈臨毓恭謹道,“只是五殿下還未醒酒……”
“還沒醒?”永慶帝的聲音不由自主抬高了,“荒唐!”
罵歸罵,卻顯然沒有信。
“誰去傳的?叫進來!”永慶帝道。
待毛公公上前,永慶帝問:“你見到阿崇了嗎?”
作為海公公的幹兒子,毛公公也常常有面聖的機會,被問到頭上了並不緊張。
“見著了,五殿下臉色通紅,眼神發茫。”
“走兩步微晃,說話還有點大舌頭,王爺說殿下那樣子不能面聖,會禦前失儀,小的看著也是。”
永慶帝越聽越氣。
他昨日召過阿崇說話,交代了些事情。
這種狀況下,阿崇竟然能爛醉如泥?
以他對這個兒子的瞭解,阿崇做事絕不會這般糊塗。
那只有兩種可能了,要麼是阿崇不想見他,故作醉酒;要麼是臨毓不讓阿崇見他,把人灌酒灌藥留在府裡。
不管是哪一種,阿崇在臨毓手上都沒有討到好。
他設想的,藉由阿崇去牽制臨毓的辦法,已然是落空了。
這個認知讓永慶帝呼吸一緊,看向邊上神色自然的沈臨毓,他反倒是心頭不安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