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碎開了。
沈臨毓唸了聲“可惜”,彎下腰去撿起了腳邊最大的那塊碎片,等再站起來時,臉上漫不經心的笑意以及不怎麼掩飾的嘲諷都消失了,只剩下洞察一切的平靜。
“我去舒華宮時,聖上是不是召見過你了?”沈臨毓問,“他給你勾劃了什麼精美畫卷,讓你明知道是陷阱,還心甘情願往裡跳?”
李崇的瞳孔驟然一緊,脖子上微微刺痛。
沈臨毓突然出手,把那塊碎瓷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習武之人,動手很有分寸。
碎片尖子只從握住的掌心露出去一丁點,李崇便是昏頭了要撲上來,也別想碰這麼點尖尖碰去半條命。
只夠劃破皮,出點兒血而已。
沈臨毓甚至已經,控制著力道,刺出了一顆極小的血珠子。
“還是你認為,我、大哥與聖上兩敗俱傷時,就是你反敗為勝的機會?”
李崇不能近前,也沒想著後退。
他知道沈臨毓不會貿然取他性命。
翻巫蠱案正是要緊時候,沈臨毓不會節外生枝。
李崇只是意外,沈臨毓離開禦書房後就去了舒華宮,從舒華宮出來後就被叫回了府裡。
按說沈臨毓半道上也沒有遇著什麼人,又如何得知他在這期間去見過父皇?
誰訊息如此靈通?
不!
應該換一個說法,禦書房是不是有沈臨毓的人?
“你在禦前都敢安插人?”李崇質問道。
“我可沒有那種本事。”沈臨毓否認了。
收買人,怎麼能算是安插人呢,先後關系都反了。
“是我愚笨了,沒想到你這麼膽大包天!”李崇根本不信他的否認。
“殿下並非愚笨,但你確實錯看了我,”沈臨毓笑了下,他不會被快到手的勝利沖昏了頭,“殿下今夜竟然慫恿我對聖上大不敬?我是那種人嗎?”
他當然是!
沈臨毓自己清楚,他並不敬重永慶帝。
只是,他的每一步都是自己的決心,而非旁人慫恿。
事實證明,他的小心極有必要。
李崇今夜的到來,恰恰證明瞭永慶帝的急切。
當永慶帝意識到握不住沈臨毓這把刀時,他一時之間再無其他可用的、能用的,於是他想起了“自身難保”的李崇。
李崇真的信永慶帝的話嗎?
怎麼可能?
誰信,誰就是真傻。
一如沈臨毓陽奉陰違,李崇也是接了軍令就自作主張,妄圖在這幾方鬥爭中尋一條生機。
哪怕喝多了酒,一副半醉不醉的樣子,李崇那滿布紅血絲的眼睛裡,也沒有放棄過對“脫困”的渴望。
李崇有李崇的困境。
他沒有強大的母族,妻族不止指望不上、還拖了後腿。
在巫蠱之後的十年裡,他不是沒有想過壯大自己的力量,但很難。
結黨會引來父皇的警覺,隨著年紀、見識增長,李崇越來越明白,當年巫蠱能成功,不是他和李巍有多厲害,也不是像安國公那樣各懷心思的人在暗處添磚加瓦添得美妙,是因為父皇想廢太子了。
嫡長子、太子的身份,讓李嶸的羽翼自然而然就豐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