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薇把剪子按在燈臺旁。
下意識地,她先看了眼窗外。
廊下,月光勾勒出沈臨毓的身形,他抱著劍靠牆站著,見她看過來,他微微頷首示意。
阿薇抿了下唇,手從剪子上挪開,壓住了想給岑睦來一刀的心思。
“後來呢?”她引著岑睦往下說。
“後來?”岑睦冷笑了聲,“祖父讓了一步,說好了等第二年春闈,彭祿考中了,岑家把彭芸接回來。
這不是應該的嗎?怎麼也要等到彭芸生産之後,才知道那孩子像誰吧?
結果十一月還是什麼時候吧,彭芸死了。
彭祿還說是我害死了她,這關我什麼事?她大肚子,她在彭家養胎,越養越差一屍二命,怪我?
我難道沒給銀子嗎?我給她安胎的銀子足夠她天天錦衣玉食!
罪魁禍首明明是彭祿和他那娘,彭芸小産,他們沒有請大夫,怕走漏訊息丟人!
讓彭芸粘上我的時候怎麼不怕丟人?
拿彭芸的肚子讓岑家認下時怎麼不怕丟人?
彭芸一死,立刻一口棺材抬出去,說什麼夭折的姑娘不能停靈,彭芸算姑娘嗎?說穿了是怕被鄰居發現彭芸小産而死!
再之後,彭祿給他母親買藥、失足落河,他母親很快也死了。
這就是惡有惡報!
他們自找的!”
“惡有惡報?”阿薇聽見了自己擂鼓一樣的心跳聲,沒有什麼比這四個字從岑睦口中說出來更讓她覺得諷刺和笑話的了,她問,“岑公子相信惡有惡報?”
岑睦抬著頭,眉眼之間是張狂的醉態:“相信!怎麼會不信呢?”
阿薇呵的笑了聲。
只要岑睦清醒,他就會注意到阿薇眼睛裡沒有一丁點的笑意。
可他醉著,他發現不了,甚至沒有聽出阿薇的聲音都不似之前那麼平和了。
“那你姑母呢?”阿薇又問,“她殺了她之前的未婚夫,又殺害了我的外祖母,兩條人命,她會有惡報嗎?”
岑睦愣住了。
除了剛才滔滔不絕的彭家事情還有些思緒,其他的人與事在他的腦海裡此刻都是漿糊一團。
岑睦回答不了,整個人像是走在死衚衕裡,迷迷瞪瞪、暈頭轉向。
良久,他才一個激靈地點了下頭:“惡有惡報,應該的。”
“是啊,”阿薇直直看著岑睦,“岑氏早幾年天不怕地不怕,這兩年中邪了一樣後怕,夜裡睡不好,夢裡全是來索命的仇家。
岑公子,彭芸小産得不到救治、一屍兩命,彭祿跌落寒冬的河裡、凍死淹死,他們的母親接連失去兒女,一蹶不振病故,你說,他們若要索命尋仇家,要尋誰?會不會來尋你?”
岑睦瞪著眼珠子問:“為什麼尋我?”
“是,彭芸該找不請大夫的母親和兄長,可他們都死了,彭祿自己掉水裡了,彭母按說該找閻王算賬,”阿薇說到這裡頓了頓,笑意陰冷,“可誰叫他們是惡人呢?
惡人的想法與常人有別,他們會怪你讓彭芸有孕,怪岑家不早早接彭芸進門。
彭芸若好好活著,彭母不會生病,彭祿不用去買藥,也就不會落水,誰都不會死。
你說,他們都恨你,會來找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