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時今日看來,陸致的那份心還是誠的。
舅娘把他存的銀錢全收走了,每旬又只給很少的銀錢,夠陸致書院裡吃喝,想攢起來是痴心妄想。
“錢沒有,但生辰還是要送禮,”阿薇道,“你親手做一碗麵送上,比什麼值錢的寶貝都叫舅娘開心。”
當然,舅娘一句沒有多問就讓陸致來了,應當也是猜到了什麼。
陸致頭一次上手,不太會用巧勁,還沒有和得三光,額頭上先出了一層汗,好在是要拉細面,面團不似手擀麵一般結實,稍費些時間也就好了。
面團抹油醒著,陸致擦幹淨手,搬了把小杌子休息。
緩過了勁,陸致支著腮幫子,嘆道:“孝順真難。”
阿薇失笑:“這就難了?”
“不是和麵,”陸致搖了搖頭,“對我來說,好像是容易的。
母親是我的親生母親,她一直疼我關心我,我做錯了事,該打就打、該罵就罵,還逼著我去一家家賠禮,丟人是丟人,但我知道她是為我好。
那日黃宇家裡不講理,母親反擊時真的很兇,像母雞護仔那樣。
我孝順她順理成章、天經地義。”
阿薇放下了手中的事,轉頭看著他。
心裡想著的是,陸念若聽了這番話,大概會感嘆一句“小瘟雞會體諒老母雞的不容易了”。
“可父親他……”陸致斟酌著用詞,想把自己的想法盡量準確地表達出來,“他本來似乎也沒有錯。
他不知道岑氏祖母的真面目,他從小跟著繼母長大,繼母對他也很好。
我知道,不是所有的親娘都會對孩子好,也不是所有的繼母都是壞人……
我孝順親娘,不用多想,但繼子女面對繼母,卻得先分辨好壞,分辨錯了,就是認賊為母。
所以,很難。”
“要不然怎麼有一個詞叫‘繼母難當’呢?”阿薇道,“不是親生的孩子,尤其是年紀大一些的,很難對繼母親近起來。
有得緣的,多用些心思,慢慢好起來,也有不得緣的,一輩子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
我知道,舅舅當初太小了,且岑氏會裝,我母親嚷得大聲但她沒有證據,舅舅多年來向著岑氏並不稀奇。
所以你看,我母親罵舅舅從來都是罵‘蠢’,卻不是壞。
受人蒙騙是蠢,但執迷不悟就是壞了。
舅舅嘛……”
阿薇哼笑了一聲。
陸駿還有些軟弱和逃避,所以遇著這般翻天覆地般的變化,他應對得很慢,左搖右擺。
阿薇又與陸致道:“你比你爹機靈些。”
陸致抿嘴,道:“那是我祖母,對父親卻是母親。”
冬日醒面不容易,長壽面又要多醒幾次,等到能拉麵了,已經快中午了。
阿薇讓陸致分了劑子,多次拉伸。
“不用擔心拉得不夠細、不夠均勻,才第一回 動手,你要拉得又細又光滑,廚娘們多年功夫豈不是白練了?”
陸致原本還小心翼翼,這話說到了他的心坎裡,頓時大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