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過兩天擺宴,席面都是定好的,不能給我開小灶,我得自己學會吃辣。
宴上都是嗜辣的,味道做淺了被客人們笑話,我不會吃也會被笑話。
時間緊,沒法慢慢習慣,便上一桌辣的。
逼一逼肯定能會。”
定西侯聽得目瞪口呆。
陸念又喝了一口湯:“我把桌上的都吃了,一口沒剩,撐得都不覺得辣了。”
“你傻了嗎?”定西侯從昨兒憋到現在都無處發的氣霎時間有了出氣口,對著餘家那裡一通罵,“餘家哪來的顛婆子?吃辣是能這麼學的?
軍中學游水是為了打仗,餘家娶新媳婦是為了比誰吃的辣?
你在家時天天和岑氏對著幹,嫁去餘家你就傻了?
她讓你吃,你怎麼不把桌子掀了?”
定西侯恨鐵不成鋼,訓陸念道:“你要說阿駿媳婦、阿馳媳婦,她們兩個好性子,遇著不講理的婆母被立規矩,不知道如何應對只低個頭,那我也沒話能說,但你、你是好講話的人?你當姑娘時掀桌掀少了?你、你真是氣死我了!”
“我姓陸,我能在陸家掀桌,還能去餘家掀?”陸念撇了撇嘴。
當然,她最後還是掀了,連桌子帶牌位,把餘家掀得幹幹淨淨。
這話一出,定西侯的火氣倏地就發不出去了。
他看著面前的紅油抄手,腦海裡都是阿薇說過的話。
“蜀地隔著十萬八千裡,您哪來的信心就挑出來個好人家?”
“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出事了您鞭長莫及,但凡捱得近些,您能讓母親這麼受罪?”
“當年無人心疼她,當年遠遠把她嫁出去。”
嫁人,和在家做姑娘,是兩回事。
他再惱阿唸的臭脾氣,再被氣得跳腳,他也不會故意折騰女兒。
教養,哪怕懲罰,他的本意都是好的。
就如阿薇教訓阿致,提刀都是善意。
可嫁出去了,在別人家,遇著虎與狼是真的會吃人。
十萬八千裡的蜀地,阿念連掀桌子的底氣也丟了,她孤立無援。
若是在京城、若是就在他跟前……
定西侯一連吃了三隻抄手,嚼都沒嚼,囫圇吞下去。
哪家婆母敢這麼磋磨人,阿念不掀桌,他都得打上門去、把門匾掀下來!
口腔裡的辣意在腦海裡炸開,說話都像噴火,刺得眼眶濕。
定西侯也不想再提柳娘子的事,是不是、信不信的,都不是重點了。
他光是看著阿念那喝光了湯、露出了底的碗,就不知所措地只能吃自己的。
換作他物,大抵能得一個“食不知味”,但紅油抄手太霸道了,一嘴的麻與辣。
五味雜陳翻滾過,最後只剩下濃濃的苦。
定西侯仰著頭,把一碗湯喝盡,險些嗆著,捂著嘴重重的咳。
阿薇另取了個幹淨的碗,從壺裡倒了豆漿給他。
豆漿微溫,兌了一點點糖,只能嘗出淺淺的味,去辣正好。
定西侯連喝了兩碗,才覺得被大火焚燒的五髒六腑平複了些,他又抹了把額頭,濕漉漉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