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那種苦日子太遠了!
離不知道能不能出頭的日子太遠了!
他已經過了這麼多年的好日子,又怎能甘心樓塌了?
此時此刻,阿薇與陸念也出了京城。
定西侯府在西山上有一莊子,陸念說要去住兩天,誰也不會說個“不”字。
十七夜裡,雲比前兩日散開了。
聞嬤嬤探好了路,阿薇隨她上山,神不知鬼不覺繞到大慈寺後山時,恰好亥時末尾。
一間廂房裡,透出蠟燭光。
阿薇與聞嬤嬤悄聲上前,關上的窗戶映出一提筆寫字的人影。
看了眼窗戶縫,阿薇沖聞嬤嬤點了點頭,表示沒有尋錯。
聞嬤嬤頷首,直接去敲門。
大半夜突然聽到敲門聲,馮正彬嚇得手一抖,寫好的一頁紙上橫著撇出一道墨痕。
他盯著房門,不敢詢問,也不敢動作。
聞嬤嬤比他自得多了:“姑爺,奴婢喚您姑爺,您應當知道奴婢是誰。
奴婢只想弄清楚姑夫人的事,咱們今夜把話說明白,以後橋是橋、路是路。
奴婢對得起金家了,您也不用擔心奴婢往外頭又是嚷嚷又是告狀。”
說完,聞嬤嬤也不著急,只等著。
馮正彬此人性格迴避,而回避之人總會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比如,車到山前必有路;比如,一切好商量。
“憑什麼讓我信你?”半晌,馮正彬甕聲道。
“您可以不信奴婢,”聞嬤嬤有恃無恐,“奴婢下山就告狀,您知道的,眼下這狀況多的是人願意聽奴婢喊冤。”
馮正彬蹭得站起身來。
被威脅的感覺很不舒坦,他在屋裡來回踱步:“那你怎麼不去告?”
“奴婢更願意與姑爺好好談談,”聞嬤嬤道,“奴婢現在也有自己的生活,沒到魚死網破那一步。”
馮正彬接連幾個深呼吸,猶豫著開啟了門。
看清外頭站著兩個人,他嚇得又把門關上了:“還有一人是誰?”
“定西侯府的表姑娘,”聞嬤嬤道,“奴婢現在伺候的主子,您不會怕一個小姑娘家家吧?
畢竟是談人命關天的事,姑娘若出了狀況,定西侯府不會善罷甘休;而有姑娘陪著,您也不用擔心奴婢會與您撕破臉,奴婢是有以後體面日子能過的。
有她在,奴婢能放心,您也放心。”
這話恰恰就說在了馮正彬的心坎裡。
他最怕碰著光腳的,不管不顧一定要如何如何、怎樣都談不攏。
馮正彬證明不了廚娘是逃奴,但廚娘要告得明明白白、就得先認下逃奴身份,這廚娘既然有好日子過,總不會發了瘋地偏要往衙門死路闖。
這麼想著,馮正彬再次開啟了門,讓兩人進來,又掛上了門栓。
阿薇看都不看他,尋了把杌子坐下。
馮正彬多打量了她兩眼,她披了一件鬥篷,帽子覆上,只露出半張臉。
聞嬤嬤擋在阿薇與馮正彬中間:“既然坐下來談了,那就開誠布公,談個明白,姑爺若謊話連篇……”
她頓了頓,嗤笑了聲,似是很清楚馮正彬的想法:“奴婢也脫了鞋去當那光腳的。”
馮正彬坐回了桌子後頭:“你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