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是浣花箋,與市面上出售的大部分呈淡紅或者深紅的箋紙不同,這張紙的顏色格外淡,只有在光照下才有淺淺的粉色。
而這,正是金芷從前最喜歡的,以前與他寫幾句詩詞都會用這款。
這個發現讓他越發心亂,好不容易忍住的不適再一次漫上,如江水沖出決口、洶湧席捲岸上……
這一吐、可謂是吐了個幹淨。
不止是才喝的果茶,連午飯也都吐出來,直到吐無可吐、只剩幹嘔。
馮正彬彷彿連膽汁都絞了出來,食道裡像是著了火,他扶著牆大口喘氣,眼睛避開不去看滿地的腌臢之物,身體發著抖。
恐懼包裹住了他,身子沿著牆滑落下去,馮正彬蹲在牆邊,雙手死死抱住了膝蓋。
耳邊,是母親的那句“可惜”。
可惜壞了的吃食,可惜死了的金芷。
誰不可惜呢?
馮正彬比誰都可惜,不,是痛心!
老師有很多學生,他不過是其中相對得臉的一個,但金太師是他的岳父!
若今時今日還是岳父掌權,他馮正彬有資歷、有能力,難道還能夠不著那尚書官職?
哪裡會需要像現在這樣,絞盡腦汁去走門路,想方設法求一絲指點!
能當太師的東床快婿,誰願意只做岑太保的一位學生?
可岳父倒了、金家倒了……
這能怪他嗎?
他也是受害者!
他本該唾手可得尚書之位!
馮正彬越想越憋悶,直到他聽見了說話聲。
兩個小吏,在與漏花窗一牆之隔的前院商量著公務。
馮正彬一下子回過神來。
是了。
他還在衙門裡,不是自己家中,此處雖無人,但也是禮部內院,出個拐角前頭那一排書房裡、全是大大小小的官員。
他在此處失態……
馮正彬趕忙爬起身來,目光觸及地上汙穢,眼中又是厭惡又是嫌棄。
若沒有那碗果茶,他自可以招呼小吏來收拾,但現在不行了,萬一傳到定西侯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