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她好像真的很遺憾似地,用手指玩著綁頭發的發圈。我很是遺憾,她竟然以為我會答應做這種讓她陷入危險的行動。然後我也很意外,她已經來日無多,竟然還提議這種讓自己陷入危險的愚蠢行動。
難道不是玩笑嗎?我望著她跟平常一樣的笑容,感到一絲立刻就能消散的異樣感。
在那之後,她提議「那我們就逃離癇房吧」,於是我們一起去了三樓的商店。她小心地不扯掉右手上的管子,握著像是麥克風杆一樣的支架走在我前面,看起來簡直就跟病人一樣。我是這麼覺得。
我們並排坐在商店附近的沙發上吃冰。接著,她說話了,我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說這種話。
「喏,你知道櫻花為什麼在春天開嗎?」
「你是說自己嗎?那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
「不是啦。我什麼時候叫過自己的名字?難、難道除了我之外,你還有叫小櫻的女人……原來你這麼花心,怎麼不去死一死啊!」
「你不要因為天國好像很閑就要把我拉去。對了,你的葬禮一定要在友引日13舉行。」
「哎——,我希望我的朋友都活著,所以不行啦。」
「那你能用稿紙寫下我死了也沒關系的理由嗎?喔,剛才是說櫻花為什麼在春天開吧!就是在春天開的花不是嘛?」
我非常正經地說著,她卻打心底瞧不起我似地嗤之以鼻。我忍著不用手上的檸檬冰棒戳她的鼻子。
她好像察覺到我的不悅,笑著解釋她要說的話。
「我告訴你吧。櫻花其實在謝了之後的三個月左右,下次開的花就發芽了。但是這些芽會休眠,等待天氣變暖,然後再一口氣開花。也就是說,櫻花在等待該開花的時候。很棒吧?」
聽著她的話,我覺得把花的習性硬套上這種深意也未免太牽強了,那只是等待運送花粉的昆蟲和鳥類出現而已。然而,我並沒有吐槽她。要說為什麼的話,是因為我想到了別的觀點。
「原來如此。跟你的名字真相配。」
「因為很漂亮?怪不好意思的。」
「……不是,你覺得邂逅或變故都不是偶然,而是選擇,所以我覺得選擇春天盛開的花的名字跟你非常相配。」
注13:友引の日,類似農民歷吉兇的日本歷注六曜之一。友引意為與朋友同行,所以通常葬禮會避開友引日。
我的意見讓她瞬間呆住了,然後非常高興地說:「謝謝你。」相配跟適合一樣,並不是誇獎的言詞,但她卻這麼高興,我實在不知道為什麼。
「『?????』同學的名字也很適合你喔!」
「……這很難說。」
「不是嘛,死就在你身邊。」
她輪流指著我和自己,得意地說笑道。
她咬著西瓜冰棒,一如往常擺出好像會永生不死的樣子。這一點也沒變,但不知怎地,她的說笑聽起來像是暑假最後一天,慌忙地找尋還沒做的自由研究的答案一樣。
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在心底這麼想。然而,我並沒有問她,因為我覺得她心中的些許焦慮原本就是理所當然的。只剩下一年的,人生。像她這樣悠然自在才奇怪呢。
因此,我把那天在她身上感覺到的異樣,當成只是我的主觀産生的微不足道的小事處理掉了。
我覺得那是正確的。
雖然如此,下一次被叫去醫院的星期六中午,我感覺到的微小異樣在我面前現形了。
我在她指定的時間進入病房,她立刻察覺到我來了,笑著叫了我的名字,只不過她的笑容有點僵硬。
她豐富的表情簡直就像描繪出她的內心似地,傳達出她的緊張。我充滿了不好的預感。
我穩住想往後退的腳步,坐在同一張折疊椅上。她彷佛下了某種決心,說出正中我預感的話。
「喏……『?????同學』。」
「……嗯,怎麼啦。」
「只要一次就好。」
她說著,伸手從架子上拿下撲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