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逍應該會死纏爛打，騙他、拉他、拖著不讓他走，甚至會耍手段逼他留下，現在這個人這種認輸的姿態，讓程意馳心裡說不出的別扭。
周逍一直到太陽落山才慢慢走回南島的住所。
他推開虛掩的門，順手把槍卸下，屋裡沒有點燈，黑暗像潮水般蔓延幾乎要把他吞沒，比起白天冷清了一百倍。
他站在門口，手還搭在門把上，卻就這麼放著，遲遲沒有合上門。
屋子裡靜得出奇，床邊坐著一個模糊的影子，周逍連呼吸都屏住了，隨著眼睛適應黑暗，影像越來越清晰，那人就這麼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湮沒在黑暗，周逍連眨眼都不敢，生怕是他的幻覺。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四哥。”
程意馳沒有回應。
周逍僵硬地邁步，像夢遊一樣走過去，一把抱住程意馳，力氣大得像要把人揉進身體裡。
“四哥……”他收緊手臂，幾乎呢喃，“你真的回來了。”
程意馳嗓音低啞：“你不是早就料到我會回來嗎？幹嘛還裝出這麼驚訝的樣子。”
“我不敢回來，一路上走得很慢……腦子裡就只有兩件事——你回來了，或者你走了。整整一天，不知道該做什麼。”周逍嗓音發緊，埋在程意馳頸側，氣息滾燙，“我害怕推開門，看到空無一人的屋子……可還是忍不住想快點回來，想知道你還在不在。”
周逍可憐兮兮又卑微不安的語言讓程意馳的心像被人攥住，疼得胸悶，他牙關發緊，沉默了很久，緩緩開口：“你說你對我不會再有一句謊言。”
“是。”周逍毫不猶豫。
“好，那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在逼我？”
黑暗裡，程意馳的眼睛布滿血絲，死死盯著周逍。
周逍沉默了一瞬。
程意馳冷笑：“第一個問題就答不上了？”
周逍閉了閉眼，低聲道：“是有這個考慮。”
話音剛落，程意馳臉色一沉，周逍立刻補充：“可信裡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如果你真的放下了我，我不會再糾纏，就在這座島上待一輩子。”
“但如果你心裡還放不下……”周逍聲音弱了下去，坦白道：“我知道你遲早會放下我，所以，我只能抓住最後的機會。”
夜色深沉，周逍一呼一吸間帶著炙熱的溫度，帶著黏著的情緒，帶著失而複得的欣喜若狂：“你說你要走，我照做了。可你現在又回來了……”
周逍眸光直視著程意馳，低聲道：“我不會再放手，四哥，能不能給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程意馳眼眶幹澀，周逍的信是在逼他，不過也逼他看清自己的心。
他說自己想走，可真正離開後，心裡卻空落落的，怎麼都填不滿。他說自己不想再回頭，可人還是回來了，比任何時候都要堅定。
如果這只是一個關於對錯的遊戲，在天平上衡量付出和得到就好了，可是感情從來由不得人。
過去的不甘和恨意像是一層保護殼，讓他想要遠離周逍的一切，但程意馳知道只要自己還想要，再掙紮下去毫無意義。
“我還能信嗎？我還敢信嗎？”他咬牙道。
“再信我一次吧，四哥。”周逍看著他，眼神裡帶著程意馳熟悉的真摯和柔順，像當年最動人的瞬間一樣，但程意馳清楚，這個人步步為營，算計無疑。
即使如此，但自己在掉頭的那一刻，其實已經做出了選擇。
算了，再自欺欺人下去，也太擰巴了。
晚上，周逍生了一堆火，火光映照著他眉眼柔和，他像條黏人的狗一樣，特別熱情地圍著程意馳轉，蹭來蹭去，那股熱乎勁兒即使從前兩人最蜜裡調油的時候程意馳也沒見識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