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逍出門後,程意馳聽著他的腳步聲,知道他去了儲物間。
晚上島嶼有點小涼,窗戶四處漏風往裡頭灌,盡管周逍清理了好幾遍,被子上還是有點淡黴味兒和灰塵,睡起來真是夠難受的,但是程意馳聽著隔壁周逍窸窸窣窣的聲音,眼睛開始發飄、發麻,他幾乎半年沒真正的休息了,即使在睡覺,也老有一把利劍懸在頭頂,隨時可能落下來捅死他,這下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鋪天蓋地的疲憊找上門來,程意馳幾分鐘就暈過去了。
這一覺又長又深。
等恢複些許意識,他就知道不妙——額頭冰涼得像鐵塊,太陽xue一跳一跳地疼,整個人陷在破沙發裡,跟具屍體似的。
他費了好大力氣才睜開眼,不知道外面是陰天還是天剛剛亮。窗戶縫裡漏進來的光微弱,風倒是不小,絲絲縷縷地往屋子裡鑽,刮在裸露的臉上,像是針紮似的,難受得要命。
程意馳在心裡罵了一句,嗓子幹得快要裂開,一股刺痛順著喉嚨往上躥。他好久沒生過這麼嚴重的病了,渾身骨頭像散架了一樣,走馬燈都快在他腦袋頂上轉了兩圈。
他痛苦萬分地閉上眼,不知躺了多久,外頭的破木門被敲響了。
“四哥?”
是周逍的聲音。
程意馳眼皮動了動,疲憊把他像水一樣裹住,他甚至連眼睛都不想睜,更別說回答了。嗓子像被砂紙碾過,幹燥又疼痛,連吐個字都難,只想繼續睡下去。
門外的聲音頓了一下,像是在等他回應。但他實在沒力氣開口,也不想搭理,只想先把這次病扛過去。
意識又往黑暗裡墜,耳朵裡只剩下風聲,恍惚間他好像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腳步聲落在地板上,周逍靠近了,程意馳覺得鼻息間有些涼涼的,他皺起眉,下意識想揮開,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四哥?”周逍的聲音又近了些,透著一絲小心翼翼。
程意馳喉嚨裡哼了一聲,連自己都分辨不清是應答,還是單純疼得發出的悶哼。
過了兩秒,一隻掌心覆上了他的額頭,帶著溫度,但他連皺眉的力氣都沒有,任由那隻手掌貼著自己,溫度傳過來,讓他渾身發冷的感覺稍微緩了一點。
之後的狀態很奇異,程意馳沒到分不清照顧他的人是誰的地步,但是腦力完全不足以對此做出思考和決策,只能貪戀那一口熱水亦或是一隻溫熱的手掌。
後來,他醒了幾次,模糊地知道周逍出門了,房間裡空蕩蕩的,只有風聲和他自己混亂的心跳。程意馳很久沒生過這麼重的病,半夢半醒之間竟然生出了一點孤獨感——如果周逍走了,島上是不是就真的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這種念頭讓他心煩意亂。
可能生病的時候總容易脆弱,即使是他也不例外,哪怕陪伴在身邊的人是那個一度認為眼不見為淨的家夥。
門被推開時,他正半夢半醒地縮在床上,眼皮沉得像壓了鉛。周逍一進屋就快步走過來,帶著外面的冷氣,聲音比人更快:“四哥,你醒了?”
程意馳嗯了一聲,嗓子疼得厲害,還沒開口,額頭突然被一隻手掌貼上,冰得他渾身一抖。
程意馳想躲。周逍也被嚇了一跳,連忙哈氣搓熱手掌,又重新覆上去,皺著眉摸了一會兒,可能還是不放心,幹脆撥開他的劉海,額頭貼了上來。
溫度太近,氣息也太近,程意馳下意識屏住呼吸。周逍的身體帶著點外頭寒冷的空氣,微微喘著氣,應該是趕回來時跑得急了。
“溫度好像降了點。”周逍抬起頭,看著他,“要不要喝水?”
程意馳想說喝你媽的水,他喝了一整天了,冷不丁想起什麼,臉色更難看:“我要上廁所。”
周逍愣了下,很快點點頭:“我給你找個盆?”
“……”程意馳頭疼得更厲害了,“起開。”
“外面冷,天黑了,你還在發燒,還是別出去——”
“我說起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