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寒洲臥室的床比客臥裡的床要寬大一些,二人之間的距離並不算近,時骨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和別人同床共枕,本來剛剛還湧上腦的睏意和疲倦在關燈以後煙消雲散,他躺在床上,聽著聞寒洲的呼吸聲,翻了個身,把自己滾到聞寒洲旁邊。
聞寒洲沒和時骨有任何的身體接觸,甚至還往旁邊挪了挪位置,這一舉動引起了時骨的強烈不滿,他繼續挪動身體,整個人都貼在了聞寒洲身上。
回應他動作的是聞寒洲平穩均勻的呼吸聲。
“聞教授,別裝睡。”時骨貼著聞寒洲的手臂,“我覺得有點冷,你抱抱我。”
房間裡很安靜,時骨半張臉埋在被窩裡,聲音悶悶的,又輕又柔軟,因為剛剛做過的緣故,嗓音裡還帶著幾分沙啞,他就那樣依偎在聞寒洲身邊,如同一隻可憐的,找人取暖的小貓,讓人無法拒絕他。
於是聞寒洲張開手臂,把時骨擁入懷中,時骨溫順地貼在他的懷裡,聞寒洲只穿著一件睡袍,隔著那層薄薄的布料,時骨能感受到聞寒洲灼熱的肌膚和有些硬的肌肉,因為常年健身的緣故,他的肌肉線條極其流暢,時骨貼在他身上,聞著聞寒洲身上的味道,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全感和舒適感從他心底升起。
那是他在過去的二十年裡從未擁有過的東西,在過去漫長的歲月裡,時骨總是獨自一人在黑夜裡徘徊,他無法直面臥室那寸狹小空間裡的黑暗,所以需要點起一盞明燈,來驅散他心裡的恐懼,以至於讓他沒有那麼難受。
可是現在,躺在聞寒洲的懷裡,與他同床共枕時,時骨卻發現,黑暗於他而言似乎也沒有那麼可怕,在這張床上,他知道自己不會被任何人所傷害,也不會看見任何讓他感到不適的東西。
時骨願意完全把自己託付給聞寒洲,給他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男人的手臂收緊了一些,時骨把頭埋在他的懷裡,良久,聽到了聞寒洲低沉暗啞的聲音從離自己極近的地方傳來。
“時骨,如果不習慣這樣的話,可以開啟一盞臺燈,我不會介意。”
時骨愣了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聞寒洲口中的不習慣指的是什麼。
他是指自己不習慣黑暗,睡覺總要開啟一盞臺燈的事。
可是他明明記得自己沒有告訴過聞寒洲自己有這樣的習慣,在兩人日常的閑聊中沒說起過,在聞寒洲問診的時候他也沒說過。
唯一一種可能,就是自己在睡覺的時候聞寒洲曾去時骨的房間裡看過他,並且還不止一次,才會發現時骨有這樣的習慣。
想到這裡,時骨心裡湧出一陣暖流,他搖了搖頭,“不用的,我不怕黑,也不是非要開著臺燈才能睡著。”
房間裡昏暗一片,時骨躺在聞寒洲的懷裡,“聞教授,我小的時候經歷過一些不太好的事,睡覺的時候一定要開一盞燈,但是現在有你陪著我,所以沒什麼關系。”
“你把我摟緊一點吧。”時骨把頭埋在聞寒洲胸膛前,聲音有點悶:“這樣我就不會害怕了。”
聞寒洲再次收緊了手臂,懷裡的人身段纖薄,瘦的有些硌手,聞寒洲摸著他柔軟的頭發,“時骨,學著把那些不好的事忘掉,無論是什麼,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現在我在這裡,我會陪著你。”
時骨閉著眼,聲音懶洋洋的,帶著一點鼻音,“聞教授,你不懂,有些事情,其實是沒那麼好忘記的。”
如果可以,時骨也想選擇忘記,他甚至多次想過,如果世界上有一鍵清除記憶的功能該多好,那樣他就不用遭受這樣的折磨,也不用在曾經那些難捱的夜晚裡被噩夢纏身了。
“嗯。”聞寒洲拍著他的後背,像是哄小孩那樣,動作輕柔,聲音也像是巴黎夜色裡的一汪清水,有些低沉:“如果現在暫時還忘不掉,那就選擇接受和和解,無論怎樣,都別用這些事情來懲罰自己,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