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這節課是理論知識偏多,內容也是相當的枯燥和無聊,時骨本來就很難集中注意力,於是半聽半不聽地等到下課,好不容易捱到聞寒洲宣佈下課,他立馬站起身,像一隻離弦的箭一樣,飛速地竄了出去。
金呈新慢吞吞地收拾著自己的書包,看到時骨的速度這麼快,忍不住在背後叫他:“時哥,今天怎麼這麼快?”
“有事找聞教授。”時骨在臺階上停下腳步,回頭望著金呈新,露出一個不算友善的笑容,“有學術問題,想要和他深入探討一下。”
教室裡開著暖風,過了兩個小時,時骨本來被雨水打濕的發絲已經幹了,於是他把頭發散下來,垂在臉側的碎發被他別到耳後,露出整張漂亮精緻的臉,他跟隨在聞寒洲身後,和他一起出了教室門。
兩個人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聞寒洲今天沒有帶任何東西,他穿著那身下午為時骨問診時的黑色大衣,走的不緊不慢,做工考究的皮鞋踩在地面上,極有節奏感。
已經是晚上九點鐘了,學院裡唯一還亮著燈的房間就是他們這間教室,走廊上燈光昏暗,天花板上的吊燈把聞寒洲的影子拉的很長。
時骨和他保持著適當的距離,乍一看,他就像是聞寒洲的第二個影子,折射出一道細長的光影,映在花白的牆壁上。
雖然他們學校是法國非常有名的幾所大學之一,歷史悠久,底蘊豐富,心理學所在的社科學院也是建校以來發展時間最長的學院,盡管在後面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學院翻新過不止一次,但時骨還是覺得學院裡一看就給人一種歷史底蘊非常豐富的樣子,不僅在教室裡,漫步在走廊裡,也能讓人感覺得到。
說的好聽點就歷史底蘊豐富,說的直白點,就是學院較為破舊,讓人感覺不到一分一毫的現代氣息,偶爾在走廊裡環顧四周,總會給人一種穿越到了中世紀的大學裡的錯覺。
但是現在,時骨居然覺得,這個氛圍剛剛好。
燈光昏黃,陰影斑駁,聞寒洲的影子和自己的影子在白磚地上交疊重合,走廊裡很安靜,只有他們兩個人,時骨刻意地跟隨在他身後,調整了一個完美的角度,去擁抱聞寒洲灑在地上的影子。
既然現在還做不到擁抱聞寒洲,那就站在他的身後,與他的影子相擁。
聞寒洲是知道有人在身後跟隨自己的,他也知道這個人是誰,於是他在樓梯拐角處停了下來,回過身,看著站在自己身後,纖薄瘦弱的時骨,泛著綠意的眼眸微動。
“你有什麼事?”
四下無人,聞寒洲也沒必要裝出一副為人親和的好教授的模樣,他的語言天賦很強,可以從極為標準的法語切換為同樣標準的中文,語氣也淡漠下來。
時骨不怒反笑,他靠在牆邊,別在耳後的碎發垂下,遮住了他耳朵上那三顆閃亮的耳釘。
巴黎下了一整天的雨,卻在夜晚時刻放了晴,一輪圓月高高的懸掛在晴朗的夜空之上,輕細的,如同碎銀般的月光透過明淨的窗,落在時骨臉上。
他的發色在月色下顯的更為完美,隱在烏黑發絲中的藍發如同鑲嵌在夜幕裡的藍色寶石,絲絲縷縷,縈繞在時骨的臉側,把他本來就精緻美豔的五官襯託的更加精緻立體,從上到下都美的不真實。
時骨的外貌幾乎是完美的,讓人找不出半點瑕疵,就像陳列在展櫃裡的藝術品,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距離不近,可時骨實在太漂亮,漂亮到哪怕是聞寒洲站在他對面,也忍不住呼吸一窒,彷彿心髒被觸動,跳動的節奏也快了幾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我能有什麼事?”時骨開口,不過沒什麼好氣,“聞教授,你不喜歡我就算了,但是也沒必要這麼針對我吧?”
“我沒有針對你,是你自己想的太多。”
聞寒洲回答他:“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時骨,和我相處時有點分寸,這話我已經和你說過很多次了,我不僅是你的心理醫生,也是你的專業課教授,如果我真的想針對你,從各方各面入手,我會有無數次的機會,比你想的要容易得多。”
“就像今天這樣?”因為淋了雨,著了涼的緣故,時骨的聲音略有些沙啞。
聞寒洲沒回話,算是變相的預設了他的話,同時也推翻了自己反駁時骨的話語,他微微頷首,“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下週記得準時複診,好好上課,好好學習。”
他轉過身,高大的背影隱在黑暗中,晦澀不明,一半清冷的月光照上他的肩膀,聞寒洲的頭發不長不短,發型打理的極為完美,時骨能看到他脖頸上純黑色的發茬,修剪的整整齊齊,沒有半分差錯。
黑暗中聞寒洲頓住了腳步,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微微偏頭,時骨望著他逐漸隱在樓梯下方的身影,聽著他的聲音傳來,再從空氣中消散,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聞寒洲離開前,好像還給自己留下了一句話。
“你今天淋了雨,回家後吃點藥,注意身體,不要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