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空睜開眼望向虛無的前方,面無表情的模樣有些冷漠無情。
也許所有人都忘了劉皇室還有一個皇孫,但他自己不會忘了自己的身份。還有他父王母妃,他們還在不知何處煎熬,家書上寫得再好,又哪裡抵得過真正見上一面……他為了他們,也不得不做一些選擇,做一些他本可以一輩子不碰的事情。
但他既然已經開了個頭,那這些事情,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餘地了。
“若不是昨晚你的出現,我又怎會這麼早就離開那裡呢。”他喃喃自語,渾然不察身後突然多了個影子。
影子的主人陡然發聲:“你說什麼?”
畢空陡然一驚,猛地回頭,只見方才讓他心頭掛念的人又悄無聲息地到了他眼前,突如其來的讓人覺得不真實。
笑軒盤腿坐下,嚴肅問道:“難不成我昨兒不來,你還要在犯人屋子裡住到過年啊?”
“不,”畢空錯愕地看著他,“不、不是……你……你不是……你為什麼會在這兒?”
“啊?哦,我為什麼在這兒?”笑軒原本端出來的正色倏地沒了,他揉亂了自己的頭發,胡亂道,“好久沒出宮了,不小心沒分清方向就走到這邊來了,想了想反正也不急,就回來……嗯,回來看看。”
畢空:“……”
樓仙宮大開寺和皇宮的方向是完全相反的。
但他沒有揭穿這個拙劣的謊言,笑軒隨口胡扯個謊話給他,想必也不在乎他揭穿不揭穿。
畢空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微微欠身,輕聲道:“那我不耽誤你時間,我先回去了。”
“不不不,你……等一下。”笑軒拉住了他的衣角,凝眉苦思。
畢空又一次要從他的眼皮子底下逃掉,他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甚至不理解自己追過來的意義。
抱住畢空,告訴他自己能接受他?不可能,做不到。
義正言辭地告訴畢空,自己不喜歡他,讓他快點死了心?不可能,做不到。
畢空停下來背對著他,沒有把衣角從他手中扯出來,也不催促,靜靜等著他的下一句。如果是旁人,此刻心裡或許會燃起一點兒希冀,但畢空沒有,他的缺點就是心裡看得比誰都透徹。
畢空笑了,側臉看向他:“你想知道為什麼,對嗎?”
對上那眼睛,笑軒情不自禁地點了頭。
畢空輕笑一聲,笑得似乎有些無奈,看著他的眼神也不再那般謹慎,滿是寵溺和拿他沒辦法的意味,輕聲道:“哥哥著實為難我。”
笑軒:“為何這麼說?”
“因為……”畢空話落了個半截突然住嘴,眼睛突然看向笑軒身後,“有人來了。”
笑軒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忽然胳膊被人使勁一扯,那人手勁很大,還一點兒也不客氣,扯得他差點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了。
他詫異地回過頭,想看看是哪位突然降臨的天神這麼暴躁,卻不想一回頭就對上了一個黑白道袍加身五官英氣的道士,也是他的老熟人——李月半,李夭是也。
李夭瞠目以對,怒中帶著委屈,道:“我大老遠就說怎麼這麼眼熟,沒想到真是你,大哥你真是越來越過分了,都來了這兒不回家,跟一個和尚拉拉扯扯?”
“哪裡拉拉扯扯?你別胡說。”笑軒心底有鬼,忙撒開了拉著衣角的手,瞪了回去。
畢空垂眸不語,看了兩人一會兒,見自己已沒有待下去的必要,終是又欠身一次,緩緩離開。
笑軒被李夭拉著,只能巴巴看著人離開的背影,心裡有苦說不出。好不容易畢空願意敞開說清楚,李夭這沒眼見的還蹦出來打斷,下次可該如何是好?
難道他要放任畢空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日夜面對青燈古佛苦苦冥思自己性取向的問題?
想想一切罪惡的源頭都是自己,他就恨不得立刻飛到畢空身邊去,和他說請這些亂七八糟的俗事,可是眼前的李大人又哪裡會遂他願。
笑軒看著人離去只能心裡幹著急,回頭無奈拍了拍壞了他好事的李夭的肩膀,盯著他道:“我發現你長大了,真的有本事。”
李夭不明所以地啊了一聲,問:“怎麼有本事?”
“怎麼沒本事,”笑軒嗤笑道,“每次都從我身後出現,準確無誤幹脆利落地壞我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