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皇宮裡歌舞昇平人聲沸鼎,那邊大開寺裡卻檀香繚繞清冷寂靜。
夜晚尤其如此,黑色摻著稀疏的星星,除了月光洩了一地的冷清銀光和點點微弱光亮的螢火蟲,已然沒有別的發光之物。任外面煙花炮竹,寺內無動於衷。
他們和紅塵斷絕,又何須過年。
畢空汗流浹背,獨自揹著木劍從幽深小徑走來,他途徑條條小路,踏著沒融化的白雪,踩著咯吱響的枯木枝,沒有被陰森的環境嚇到,目不斜視淡定地回到禪房。
女皇贈給他“恥辱”象徵的白綾也被他一絲不茍地捆在額間,每天只有練習到虛脫,才能在深夜時枕著硬木枕頭蓋著粗糙棉被睡著,打起精神迎接著第二日的枯燥無味。
孑然一身時,往往最強大。
畢空強打起精神洗漱完畢,將白綾取下疊好放在枕邊,這才鬆懈下來,半闔上眼睛朝身後一趟。
卻被粗糙棉被下一疊有稜有角的東西戳到了已經不算細嫩的腰肉上,畢空警惕地跳了起來,隨手抓來木劍挑開被子……
被子裡整整齊齊的一疊信紙,每封信上都赫然醒目著兩個大字。
家書。
畢空手頓在空中,木劍脫手掉到地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他遲疑了一會兒,慢吞吞拿起了那一疊疊家書。
“我在做夢嗎?”畢空捧著一疊信,遲遲不敢拆開,就像是好不容易得到糖的小孩兒,半晌不敢吃掉他,但一直握在手心裡,糖又會融化。
他深吸一口氣,取出藏在袖子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劃開了信封,一張張薄紙隨之掉了出來,紛紛揚揚就像冬日簌簌落下梨花。
畢空迫不及待地讀了起來。這是他父王的字跡沒錯了,但是父王流放在北方,又怎麼會有機會送信過來,送信的人又是怎樣到了大開寺的呢。
“阿陵。”
畢空正讀的入神,被這聲音嚇得手一抖,放下信揉了揉眼睛,有多久沒有聽見別人這樣叫他了?
是他過于思家,以至於幻聽了嗎?
不對。
畢空把信盡數收好藏在枕頭下,撿起地上木劍,看向窗外,道:“進來吧……叔叔。”
皇宮大殿內陣陣驚呼聲如浪潮湧過,笑軒被人牆堵著,連根女皇頭發也瞅不著,只能猜測著,此時此刻殿內情緒高漲,應該是女皇在挑選畫作了。
但也不至於這麼激動吧,活似當年大排檔位看世界盃的小夥子大爺們,一點兒都沒有帝國精英的樣子。
笑軒挪兩步,想從別的角度窺視裡面的場景,卻倏地對上了張旭川的眼神。
張旭川笑著,雖然他大多數時候都是笑的,但這次的笑容裡帶著不同尋常的意味,張旭川看著他笑了笑,端起手中的酒杯,對著他一舉,一飲而盡。
“難道真的成了?”笑軒腳步一滯,又挪回了原本的位置。
果然,一回到他的位置上,魏逸面色鐵青,其他幾個新童面有菜色,為難地在魏逸和笑軒中抉擇。
“你給我等著!”魏逸胸口起伏不定,氣得不輕。
笑軒嘻嘻一笑:“你叫我等我就等,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魏逸:“你!”
史泱手兜著袖子,剮了他們倆一眼:“吵什麼吵,沒有一個省心的!”
“不吵了不吵了。”笑軒眼觀鼻鼻觀心站好。
鼓聲琵琶聲古琴聲趨於平緩,笑軒身前的幾個師兄也都面露失望,站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其中還有一兩個神情複雜地盯了笑軒一會。
大內主管吳忠謙的聲音從殿中傳來,他聲音比一般男人尖,又比尋常太監聲音粗,一消一長,竟莫名好聽。
只聽那聲音拉長了傳到兩側梓靈殿畫師的耳中:
“宣梓靈殿新童笑軒覲見——”
作者有話要說:
再過一章就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