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這樣想的,但是不準他進宮,卻讓瓊意又算是怎樣一回事,他同為於家人,會愧疚慚愧一輩子的。
笑軒乖乖喝藥,溫海滿意離開後,興奮得從床上跳下來,飛撲到窗邊,從懷裡取出一個哨子,吹了兩聲。
不一會兒窗外一片綠油油長草裡出現了一個圓圓的腦袋,腦袋飛快移動,潛伏到笑軒窗邊才冒出來站好,這調皮精靈樣不是李夭是誰,笑軒從懷裡掏出兩顆糖:“你幫我送封信。”
李夭咽口水飛快搶過糖果,舔著嘴唇道:“送去哪?”
笑軒托腮想了想,笑道:“樂王府。”
三日後,考禦畫室的新童名單裡多出了一個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據說是樂王老管家的遠親,從小自學畫畫,想謀一份出路。這事不知怎麼,從張大學士下屬嘴裡傳出去,一傳十十傳百,成了京城富人嘴裡的笑話。要知道,敢考禦畫室的孩子,沒有哪個不是師承名家,家中家財萬貫的小公子,這個區區自學成才小孩兒,竟然自取其辱,也不能怪那些油膩之人等著看他灰頭土臉的笑話了。
這些事兒笑軒根本不在乎,唯一讓他膽戰心驚的就是樓仙宮裡的情況,據說於浩知道他跑走後,氣得把他房中瓶瓶罐罐摔個粉碎,不少道姑都說從未見過宮主這樣沒風度的模樣。
這話傳到笑軒耳裡時,他正躡手躡腳想偷偷回一趟樓仙宮,他本以為先斬後奏就能解決問題,現在看來,先斬後奏只會讓他也被斬了。
思及此處,笑軒剛剛攀上樓仙宮朱牆的手又滑了下去,小命要緊,他還是等混出名堂了再回家。
笑軒帶著心底的幾分落寞,抬腳正欲離開,忽然幾聲古鐘聲從對面傳來,他鬼使神差身形一轉,溜進了大開寺裡。
一入宮門深似海,鬼曉得要多少年才能再回來。他想去和畢空道個別。
這日畢空剛結束早課,正打算回禪房練字——自從那日別了無朝後,畢空就更不像個小孩兒了,哪怕是二十幾歲的大人,也難以時刻維持著他的冷靜。
他不為世俗所動,不被淤泥所汙。
但卻在推開屋門,覷見那個眼熟的人影時,擾亂了一潭平靜的潭水。畢空呼吸一滯,呆呆站在門口看著蹲在他凳上翻看他桌上字帖的家夥。
方才等畢空時,笑軒好奇地翻著畢空的一打宣紙,俗話說好奇害死貓,他神情複雜地盯著這一張張形似自己字的字,壓根不知道畢空都是從哪兒搞來的他的字,還練習了這麼多張。
他一個和尚,幹什麼要臨摹對面道士的字?笑軒腹誹。
等一打全看完後,揉揉發酸的脖子,正好眼睛對上了呆呆站在門口的畢空。
“你為何不進來?”
畢空關上門走過來,瞧見桌上密密麻麻的字,淡定道:“哥哥認為這字如何?”
笑軒毫不猶豫道:“我見過你臨摹的這字,是對面樓仙宮宮主兒子於笑軒的字是不是?他可是神童啊,這字寫的,嘖嘖真是絕了!不止字,我和你說,他人也是英俊瀟灑,日後長大了也一定是貌比潘安。”
畢空聽著他一通胡吹,憋笑憋得難受:“我猜也是。”
笑軒很滿意畢空的識人之才,笑了半天才想到正事,突然握住畢空手,正經道:“對了,我有事跟你說。”
畢空面不改色,心跳加速:“何事?”
話到嘴邊,笑軒突然捨不得道別了,他躊躇一會兒,從懷裡拿出一個大肉包子,塞到他手裡:“你好久沒吃肉了吧,你先吃我再說。”
“……”畢空看著自己滿手油,硬是忍住了扔掉包子的沖動,看笑軒滿是惡趣味笑意的眼,好笑又無奈,“哥哥。”
笑軒笑得肚子疼,眼淚都笑出來了,把他抱在懷裡,畢空怕他嗆著,只得扔了包子到桌上,用油膩膩的手去拍他。
笑軒:“我要走了。”
畢空手頓在半空,笑軒松開他,瞧見那雙黯淡了的眼,安慰道:“我會回來的,等我回來吧。”
畢空點了點頭,問道:“你要去哪兒?要多久?”
禦畫室的新童學年為六年,六年後傑出者為宮廷畫師,但他還不保證一定能考上,故而滿口胡言道:“我要四處流浪,四海為家,歸期不定。”
笑軒笑嘻嘻地捏著畢空白淨臉蛋,捏出一道紅印,眼裡卻很溫柔。
笑軒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畢空卻倏地語出驚人,一對黑眸緊鎖著他,帶著一個七歲小兒不該有的隱隱試探的眼神,道:“聽聞宮主今日脾氣暴躁,原來是哥哥在鬧離家出走。”
“……”笑軒的手僵住,黑白分明的眼裡滿是驚詫,“你說我是誰?”
“樓仙宮道長的獨子,周遭有名的神童,大開寺裡有名的魔頭……於笑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