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了句似曾相識的句子,提筆隨意臨摹了幾遍。
“逢殃。”
有人喚他的名字。
一抬眼,只見思緒中那人迎面走來,白衣黑發,雙目赤紅,踏著阻隔在他們之間的千山萬壑。
“在練字?”他微微垂下眼,停駐在案邊,細細地打量了他寫在宣紙上的字跡,“唔……念君如三日,昨日今日明日……”
逢殃恍然之間,才想起這正是先前舒顏仙子所送來的那句情詩。他放下筆,望了望自己歪歪扭扭的字,又思及舒顏仙子那清秀的字跡。
高下立判。
逢殃直直望著他赤紅的眸子,不由嘆了口氣。
“為什麼嘆氣?”他忽然開口,抿著唇,有些不自然。“你這字寫得比原來好多了——”
逢殃有種去揪著他耳朵,揉亂他頭發的沖動,看他的目光就彷彿看著一個沒長大的孩子,眼神晦暗不明道:“西嶺,你沒事扮做溫無的模樣做什麼?”
呼吸之間,眼前人早已恢複原本面貌,一身青衣,額前的漆黑龍紋栩栩如生,一雙同樣赤紅的眸子裡滿是委屈:“我就是聽了天宮裡的天奴說的話,有些好奇罷了——究竟溫無身上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迷得舒顏那丫頭神魂顛倒。”
“……自是有些的。”逢殃避開他目光,又補充了一句,“不止溫無,每個人身上都有些吸引別人的地方。”
“每個人都有?我身上也有?”
逢殃點點頭:“有的。”
“真是奇怪。”西嶺翻著桌前的詩集,思及天奴們私下的風言風語,不解地撇撇嘴,“那為何溫無獨得舒顏青眼呢?我以前去找她天宮裡喝酒的時候,她理都不理我,二話不說直接把我關在了門外。若論輩分,她好歹也要喚我一句‘表叔’的……”
“不一樣的。”逢殃奪過他手中飽受□□的詩集,重複了一遍,“論情,你們對於舒顏仙子是不一樣的。”
情之一字,能遮蔽很多東西。
“唉,你心思細膩,說的話我也不太懂。我只知道,天帝的臉算是給她丟完了。”西嶺嘆了口氣,直搖頭,“現在大家嘴裡說的話別提多難聽了。”
“天帝為何不出面……”逢殃問道。
“天帝?天帝要是能管得住她,哪還有現在的風言風語?天帝也就對大太子嚴厲了些,舒顏向來得寵,賞賜都沒斷過,更別說訓斥了,自小就沒聽到句重話。”
“也算是一往情深……”
“一往情深?算了吧,這都算得上是瘋魔了。你說溫無也真是的,每次舒顏給他送來這麼多東西,他始終也不給個準信。喜歡你就接受,不喜歡你拒絕不就成了,非得這麼吊著——”西嶺憤憤不平,“我就是沒看出來他哪裡好,你說溫無到底哪裡好呢?”
“聽著是沒什麼好的。”逢殃的視線落到生宣上的詩句,,感受到舒顏仙子的脈脈深情,語氣冷淡地附和道。
“果然你也這麼說——話說三界之內,我大概是唯一一個和他一樣擁有赤紅雙眸的人,剛剛我在天池旁逛了一圈都沒人能看破,你方才究竟是何時知道我是假扮的?”西嶺好奇地問他。
逢殃渾身一僵,扭頭去看窗外的皚皚風雪,開口:“你剛出現的時候。”
溫無從來不屑喚他的名字,只會喚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