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摩教尚節欲苦修,主張日常言行皆是修行,他們不行超度法會,只向信眾反複宣講,本世之苦乃是前世因果,因果孽障不消,則代代受苦,永無寧日,唯有入教門隨法師們一起修行,才有可能消己身業債。
聽起來和佛門很像,林德在深入研究瞭解浮摩教後,感覺浮摩教的教義沒有佛門那麼複雜,有那麼多流派,核心理念就是人生而負罪業。浮摩教的神來自很多西域本地的傳說,年歲不算悠久,有些理論甚至有些漏洞和拙劣,將佛門與本地故事糅合起來,形成了那麼一個說服力不那麼強的苦修門派,就是這樣的門派在佛門大難後鳩佔鵲巢,大為興盛,只能說是時也命也,強求不得。
在伽師城安穩度過了半年,他的本地話已能說得像模像樣,也習慣了這裡的吃食,作為中原與西域的重要貿易大城,除卻一些太難運輸的新鮮食材,能吃到很不錯的正宗中原菜,日常生活沒有任何不習慣的,或許只要一直這樣躲下去,等待劫象中的奚存青自然“老死”去就結束了。
如是一年又一年。
偶爾他會想念此劫象中的奚存青,一想就心尖抽痛,若非萬不得已,怎會拋下他一個人?只能用劫象與現實不同的理由強行寬慰自己,不用多想,不必多想。
真是漫長的劫象啊。
又是一年婆娑法會,伽師城滿城香木青煙,煙霧繚繞的嗆人,饒是林德這般體質頗好的人,都被嗆得感覺有些鬧鼻炎的兆頭,看本地城民出行都用一方浸了水的紗布掩鼻,有樣學樣,總算好了不少。
婆娑法會奇珍異寶多,伽師城更是彙集中原與西域之大成。盡管林德已經遊逛過這裡很多次,林德仍逛得興致勃勃,看看那個問問這個,盡管大多數以他的身家買不起,過過眼癮也足夠了。
沒有收入來源,他花錢非常謹慎,摳摳搜搜地買了街邊小販一盒虎眼糖,邊走邊吃,一雙眼亂逛。
就在這不經意間,他看到了一個人。
還有兩只貓。
霎時間他如墜冰窟,本能地懷疑侍神之靈陰魂不散地也追來了。但轉念一想,侍神之靈已經“掐死”過他一次,再次出現又是圖的什麼呢?他目的到底是什麼?
或許我認錯了?林德抱著僥幸心理快步繞了個大圈子前往疑似熟人前方街巷,不顧路人驚異眼神扒在牆頭向那邊張望。正面一眼確定:錯不了,就是他。
千寶羅網的智念化身冬魚,和他兩只來路不明的左右護法貓。
要不要上去打招呼?林德猶豫了,這個冬魚可能是冬魚,也可能是侍神之靈,有“餘公子”的前車之鑒在前,他不敢貌相,在冬魚發現之前溜下牆頭,思考自己該怎麼辦。
想來想去,他決定跑。
冬魚這樣的角色出現在伽師城實在是個不妙的兆頭,或許下一環節就有追尋著獵物味道的鯊魚出現了,然後七拐八拐拐到他身上,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他一做出決定便果斷實施,以最快的速度找中人轉手賣出房子,他的行李衣裝都很少,半天就已經打包幹淨丟進儲物法器,當初房子選的地段不錯,修起來也沒多久,很快中人就帶著有意的客戶上門看房,房子狀態好,當場看得就很滿意,拉拉扯扯討價還價,痛快成交。
清點好財産,林德離開了滿城霧煙的伽師城。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看剛好有一隊商隊載著大批貨物緩緩出城,便問駝小廝這幫商隊要去哪裡,答曰迦娜城。
真他媽服了。
林德果斷扭頭就走,趕馬小廝覺得奇怪:“哎哎哎,小哥,你是對迦娜城有什麼意見麼?”
林德頭也不回地大聲喊:“沒有意見!那裡是我傷心地,不想去了!”
說的是謊話,對方卻信以為真,連忙道:“小哥不要走,我們就是路過迦娜城,目的地是羅什!你去的那方向是沒人煙的戈壁灘,沒吃沒喝,鳥都飛不過去!”
一聽前面沒路,林德馬上轉頭,笑容滿面地拱手行禮:“多謝小哥提醒,既然如此,那我只好與你們同向同行了。你家掌櫃的應該不計較吧?”
“沒事沒事,他哪記得住商隊那麼多人啊,來小哥,上車來!”
林德坐上車,與小廝攀談起來,得知這支商隊要去羅什販賣貨物,途中拐一下迦娜城補充飲水和幹糧就繼續向羅什出發。
“羅什是一座很富饒的城,那裡出産西域最精美的刺繡地毯和紗麗,還出産全西域最好的酒,一定要去喝!”
“酒有多好喝?”
“這……我形容不出來,反正很好喝就是了!
一路上林德和小廝聊得頗為投機,問過對方姓名,也不是記憶裡哪位熟人,一個沒來歷原型的角色。這才放下心來,繼續同行。
商隊果然只是路過迦娜城補給一些東西,歇過一夜後就繼續前行,到羅什花了五天時間,一到城門腳下林德就發現,這裡的城牆和城市佈局和迦娜伽師兩個地方沒有任何區別,甚至街道走向都一模一樣,原本見識新地方的興奮也迅速被潑了一盆冷水清醒過來。
奚存青到的西域城市少,所以不管走到哪座城市,都是和迦娜城一個模子出來的。
認清現實後,林德連品嘗美食的熱烈心思也熄了,所謂美酒好肉,全都食之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