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你看我不是平安回來了嗎。”林德語氣輕松地安慰他。隨即興致勃勃地拉著他要釣魚,“這湖裡的魚還不少,不知道哪來的魚苗能上這麼高的山,我們先挖個蚯蚓試試。”
說是釣魚,實際魚竿簡陋得很,棍子拴上繩,打一截彎鐵絲就算魚鈎,不過柳夜寒看到要斷蚯蚓做魚餌,嚇得說什麼也不肯釣魚了,林德哄了陣沒哄回來,只好丟下半成品魚竿,堆起湖岸邊濕漉漉的泥沙來。
柳夜寒好像是第一次做這樣的遊戲,下意識地想捏出個人來,捏出來一個醜醜的小泥人,站了沒一會就啪嗒倒地。不氣餒地再捏,林德饒有興致地觀察半天,感覺他好像捏出了一根樹杈子,再團吧了一小團泥巴放在“樹幹”上當樹冠,支撐了沒一會又軟軟地塌成一團。
柳夜寒繼續捏,捏出了一朵花,這個他居然做得很精細,花瓣花蕊無一不活靈活現,林德一眼認出這是青囊林的重要標誌杏花。
似乎是杏花的成功極大鼓舞了他的動手興趣,他開始捏葉子,捏小樓。林德幹脆不動手了,就看著他捏,在童稚的遊戲中探查他的內心世界,發現……真的很幼稚。
玩得滿手是泥興致勃勃,和外表年齡完全不搭。
這已經不是能用“赤子之心”解釋得了的,而是純粹的心理幼童,水空澄命弱孤獨靜修百年,出山行為舉止也並不幼稚。
至於他這個人……林德看了半天,居然沒看出來什麼東西。
隨即他意識到,以柳夜寒的自我心理認知,他覺得自己是青囊林中一個普普通通的弟子,那旁人看他也就是是一個修為看不太出來的青囊林弟子。就像他以前以為自己是完整的神,所以他的力量也就是完整的。
如果破壞這一認知……真的值得嗎?
林德大概猜出柳夜寒到底是什麼身份了,不過看他玩泥巴都玩得這麼開心,就由著他去了,還幫著捏泥巴玩。
玩到傍晚,林德站起來看了看還坐在山口上的兩人,望見他們還在靜修,就不打擾了。拉著柳夜寒衣角說晚上要睡覺了,果然柳夜寒對“睡覺”這一概念也是懵懵的,不知所措地點頭:“睡覺要幹什麼?”
“鋪床。”
湖泊倒映的藍天白雲慢慢染了金橙的輝煌橘色,晚風推瀾,閃得人眼睛痛。林德選了個遠離湖岸稍高的地方放下奚存青給的小洞天法器,給他鋪了軟軟的床,讓他在一邊看著,鋪好了扭頭問:“看明白了嗎?”
柳夜寒一臉完全沒看明白的笨蛋表情,但還是點頭。
“我又不打你。”林德笑了,“好了,累了就躺著吧,不會也沒關系,將來有的是人來伺候你。”
柳夜寒坐下來,看林德要出去,有點茫然地問:“你不睡麼?”
“不用,我看著外面,你睡吧。”
“為什麼你不用睡?”
“我不想睡。”
柳夜寒又追著問了個幾乎沒完沒了,弄得林德實在哭笑不得,編個理由說湖中可能有猛獸,他要守夜,白天再和柳夜寒換班睡覺。柳夜寒信了,停止發問,一倒床安心地睡死了過去。
林德看著湖中的黃昏慢慢過渡到繁星墜落湖,無風無月的夜晚,湖水與天空的界限更加模糊不清,彷彿融化粘合到了一起,分不清上下,而是一個巨大的星光球體。
他又想往湖水深處走了,星湖的誘惑力實在過於強烈。他再次步入湖中,熟悉的包裹感和輕微的浮力,好像可以舒適地躺在星湖之間,無拘無束。
金鈴鐲清脆的鈴音打破了亙古的寂靜,林德回過神來,抬起胳膊,金鈴鐲沾了水,在振動下迅速下一片細密的水珠。
“存青?”
“……想問問你怎麼樣。”
“我好著呢。”林德舒適地動了動,可惜浮力不夠,不能漂在水面上。
“你在哪裡?聽聲音好像泡在水裡一樣。”
林德嗯了聲:“我們到藥園北區了,北面到處是熱噴泉,水汽茫茫的,那些噴泉有時候還能噴出個人來呢,好玩得很。”他自顧自地咯咯笑起來,“現在我們在最高的火山口湖上,這個湖沒怪物也沒什麼天材地寶,只有普通的魚,不過景色真是非常不錯,想和你一起看。”
“你到了,我心也就到了。”他頓了頓,“晚上水涼,不要泡太久。”
“存青為什麼老是把我當凡人一樣?我又不怕著涼。”林德氣哼哼的,隨即心裡泛起一點惡趣味,“我不僅要泡,我還要洗澡。”
奚存青沒有說話。
林德扒下大半浸得濕漉漉的衣服,涼水真正接觸面板還是有點刺激,嘶了聲。已經說出去的話不好收回,他咬著牙剝下衣服,徹底泡在水裡,衣服在水上漂著。
他掬一捧水拍了拍臉,金鈴蕩漾:“好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