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宵看到他們歡喜得簡直要飛起來了:“你們來啦你們來啦!想死我啦!什麼時候能帶我出去玩?”
林德哪好在這麼多人面前隨便承諾,只說我不會隔太久就會來看你。深宵還是老高興了,上下蹦躂清寒潭水四濺。
鎮守後山的八尾狐看顧過林德軀殼,自是對林德無比熟悉。日常無聊時還擺弄過軀殼,眼見小玩偶現在活得健健康康,居然還要與新任宗主結為道侶,自是十分驚訝,不過萬年的狐貍什麼沒見識過,既然奚存青真心喜歡,它叼了枚自種的珍稀果實贈予,祝其合好美滿。
拜見完八尾狐,就要進深山去參見那些一意清修力求昇仙的前輩,不方便他人進入了。而奚存青牽著林德的手不肯放,說帶他進去無事,塵光見他執意如此,也不得不破例了一回。
數量眾多的“尾巴”拋下,奚存青明顯輕快了許多,臉上的笑意也更濃了,林德本想問問空暮所持教宗秘傳一事,見他心情這麼好,便換了個話題:“大哥,你上次來這是什麼時候,還記得路嗎?”
“上次來都是七八十年前的事了,師父第一次有了傳位的想法,帶我進後山見前輩,問了些事兒,主要是……問態度。”
進入後山隱修的修士幾乎放棄了一切,萬事不關心,但出身教宗,生養於斯,現任宗主的薄面還是要給的。見了奚存青,無一例外都誇了天資卓絕,心境上佳,要當宗主毫無問題。甚至連相貌都誇了,言相由心生,童稚之貌,足以證明赤子之心明淨無暇。要說唯一的問題,就怕奚存青心思手段過於單純,不通曉世故,難以震懾住山門老人。
“宗主和修士的矛盾就在於此,修士講求清淨,而宗主既要操勞宗門事務,與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註定清淨不下來,恐汙我明心。”
林德聽著揪心:“那你現在……”
“有得水在我身邊,我不怕的。”奚存青輕松地笑著,“走吧,馬上就到第一位長老住的地方了。”
會見並不順利。第一位長老任奚存青如何敲門,裡面都是無聲無息,奚存青推門一看,人已經坐化了,默然半晌,當場跪地敬香,跪拜而去。
第二位留下音訊,自言沖關到了關鍵時刻,無法分神,他知道宗主之位將傳道子,這聲音話語是他提前用法器錄好的,祝新宗主保持本心,勿要浪費天資寵愛。
第三位躲在洞府內,拒絕出來。說自己年衰氣朽,儀容可怖,早就見不得人了,近乎狂怒地斥責兩人速速離開,否則就不客氣了。
走訪五位,好不容易有人願意出來,蹣跚著拄著桃木柺杖,奚存青想攙扶他一把,被他蠻橫推開;“不用你扶,我走得動!”
嵴背弓曲得可怖的老頭哆哆嗦嗦走到林德面前,仰著頭看了好半天。林德第一次與年邁的修行者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他清晰地聞到了對方墳墓一般腐朽濃重的“老人味”,按理而言通天大修通體潔淨,不太可能在活著的時候出現“老人味”,出現老人味說明即便是修士,也快走到壽元盡頭了。
老邁修士猛地抓起林德的手,把他嚇了一跳。在握住的瞬間,老邁修士渾身顫抖了下,緊緊握著不願松開,好像第一次觸碰到溫熱的活物,手腕脈搏跳動得沉靜有力,他沉迷地滿足感慨:“真年輕,真年輕……”
林德有些焦急地看向奚存青,對方是教宗的長老,是長輩,掙紮不是,推脫也不是。殘缺神格突然本能性地運作起來,似乎昭示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老邁修士渾濁的眼珠突然精光爆射:“你身體裡有東西!”
不待他作何回答,老邁修士一手抓住他肩膀猛地下按,湊過去張開嘴要咬上林德脖子,霜寒劍風掃過,林德脖子瞬間一涼,眼珠暴突的衰老面孔不見了,確切的說,是頭不見了。
光滑的脖頸切口被透徹冰霜嚴嚴實實封好,一點鮮血沒噴出來。
飛出去的頭顱沒有落地,於空中一轉,縱聲狂笑起來:“好!非常好!好新鮮的東西啊!小崽子,你眼光不錯!不錯!給我嘗嘗可好?”
奚存青將扒在林德身上的殘軀用力甩下去,對天疾呼:“八尾!”
在後山門口,八尾狐和兩位副宗主及眾多山門子弟、觀禮客人說閑話,瞭解近些年來外界發生的大事。朝代更替不稀奇,值得稀奇的是這代皇帝是難得的修士出身,雖然在教宗監督下自斷了道路,但也算打破了前所未有的先例。尚未登基前更是狂言得天下當配天下第一美人,非海音閣青若綠青瓷仙子不娶,而青瓷仙子貌美的名頭是大,但是是正兒八經的男人。現如今皇帝雖納了幾個妃子,尚未有子嗣,後宮主位仍是空懸,不禁讓人猜測是否依舊賊心不死。一個一個的,真是湊一塊了。
空暮說這話時語氣淡然,配上本是揶揄的話語,顯得很不搭調。
八尾狐晃悠著尾巴,有奚存青例子在前,心境平靜無波:“緣分到了便是到了,有什麼湊巧的。不過是皇帝和存青身份特殊,聲名遠揚,故引人注目罷了。若是平民俗子愛慕同性,你們又有誰會在乎?”
“前輩見識豁達,所言極是。”塵光不鹹不淡地應和,驀然注意到深山內不尋常的力量波動,剛欲起身,八尾狐倏然而走,白影破空快如閃電,聲音渺渺而留:“你們暫且先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