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有點疑惑:“中原戰亂積累的汙穢,怎麼會外溢到西域來?”
“一般來說,汙穢外溢會出現在曾經發生過慘烈大戰的地方或者一國都城,之前教宗監控的都是三河臺和帝都,委實沒料到會在西域出現。”奚存青眉頭緊皺。
“這隔得也太遠了,該不會有人故意操控吧。”林德自言自語地嘀咕,奚存青也不大能肯定,“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教宗在西域設立的守望者又比較少,麻煩了……”
宣耘玉忽然指著天空:“逆飛赤星!”
地平線上,向天飛起耀目的火紅流星,亮度與不朽神樹那次不遑多讓,隨即其他方向也飛起了赤色流星,數量之多令人驚嘆。
林德瞠目結舌看了一會流星,半晌問:“增援力量要多久過來?”
“西域太遠,等他們組織好力量,速度最快的行雲宗也要兩三天左右。陣樁最多能撐一天,我們先疏散流翠山附近的居民吧,走。”
半日背起冬魚,對奚存青說:“我們聞得到人味,去另一邊,你們跟著阿昌去疏散山腳下的,有緣再會!”
奚存青頷首,迅疾趕往山下疏散山民。林德頭一次見識到原來奚存青還有這麼可怕的一面。他先揪出了村長,然後一陣敲鑼打鼓把還在屋裡的、下田勞作去的全吵來或者拉過來,根本不解釋什麼,冷著臉說:“現在,帶上你們一點錢財衣服和幹糧,趕緊滾。”
此言一出,眾人立刻嘩然,議論紛紛奚存青丟起鑼,當面憑空斷成兩半,鑼鼓當啷當啷落在地上:“再廢話一句,你們的下場就和這面鑼鼓一樣!話不說第二遍,給你們半炷香時間,收拾東西,趕緊滾!”
大部分人面對威脅都乖乖聽話回去收拾東西了,個別不信邪指著鼻子罵,奚存青半分多餘的話都懶得說,看都不看一眼徑直要飛去下一個村莊,路遇有些村民還把豬圈裡的豬趕出來想拉著豬走,奚存青直接噼了豬頭:“逃難路上還想帶頭豬?還嫌死得不夠快?”
對方嚇得眼睛直愣愣的,一句話說不出來。
在飛往下一個村莊的路上,宣耘玉幾次欲言又止,他知道有些偏遠荒僻之地的窮苦鄉民根本不知道逆飛赤星意味著什麼樣的恐怖災難,但是在毫不告知原委的情況下,以暴力威脅人離開,情理上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普通人家一般只養得起兩頭豬,養一年多才能夠拉出去賣錢,期間花費的財力心血約等於家裡半數財産,一刀下去,輕描淡寫地就這麼沒了,那戶男主人的呆愣眼神看著宣耘玉心一震,說不上來什麼滋味。
宣耘玉不是什麼大富大貴出身,他知道養豬有多辛苦和不容易,想來想去,想到那頭快得都沒來得及哀嚎就灑了一地血的豬,想到男主人瞬間木楞的眼神,他心口堵得慌。
“有什麼想問的,就直接說。”奚存青目不斜視,“如果你還在夜廬,為什麼要這麼做,夜廬老鳥都會告訴你。”
沉默半晌,遙望到前方村莊,宣耘玉說:“我理解。”
“和財産比起來,人命更重要,教宗驅散民眾的意義在於,優先保證可以活下來的人活下去,再去考慮安置問題。”
“這個村莊交給你了。得水,我們去附近一個。”
為了絕大多數人的性命存活,不得不當一回“惡人”,感覺還挺奇妙的。
林德很快接受了這樣的身份。兇神惡煞地威脅村民趕緊帶著一點身家細軟和糧水跑路,遲了這片地方的人都得死,非常暴力也非常好使,都挺配合的,個別實在走不動的老人家,也就真的只能聽天由命了。
腐爛之地的陣樁過載報廢來得比奚存青預估得還快,漆黑汙濁的力量沖天而起,宛如高高的噴泉,頂上噴薄開黑色的漫天薄煙,在高處,汙濁力量以肉眼可見地速度順著山坡流淌下來,快速吞噬了大片林地,汙濁力量對植物的影響力除了影響生長形態外幾乎等於無,對動物就沒那麼好了,此起彼伏的嚎叫代表惡妖正在産生,等新生的惡妖適應了自身劇烈的形態變化,第一時間會沖向人煙密集地帶展開血腥屠殺。
所幸流翠山附近聚居點略少,在汙濁力量以極快速度吞噬了流翠山一帶土地時,稍遠些的基本撤離一空,路上眾多平民帶著包裹慌慌張張逃離,再一開始,他們還單純以為是土匪來打家劫舍來了,沒想到碰上的是更加詭異的情況,用腳趾頭也能想得出來那玩意兒躲得越遠越好。
看著周圍民眾基本已經撤離,奚存青懸著的心短暫鬆了口氣,行雲宗來的速度應該是最快的,有他們協助,汙濁力量的擴張會從空間層次上受到阻隔。
他察覺到遠方有熟悉的氣息疾速飛來,是浮竹、寧疏、溫行遠,餘氏兄弟。
浮竹在他面前沉默了一會,說:“本來不關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