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念斐驚慌地轉身退後一步,撞翻了望遠鏡,望遠鏡當啷落地,骨碌碌地滾向身後之人,譚溫倫抬腳踩住,扯起一個“熱情”的笑容:“太狂了吧你們?”
邵念斐從驚慌中強行鎮定下來,夜遊神不會由著一時秉性胡亂殺人,他鎮定地說:“這都是家主們的決議。”
譚溫倫點頭:“我知道,你是邵家嫡親一脈的孫子,很有能力,你太爺爺很欣賞你。我猜,他安排你來做‘關門’的決斷,就是為了鍛煉你的心性吧?”
邵念斐無言以對,這道理他自己當然明白,只是讓夜遊神說出口,莫名有種清算罪行的意思。
不能就此坐以待斃。邵念斐眼珠一轉,迅速理清思緒,冷聲道:“孟氏叛軍圍攻,圖財害命,為求自保,故殺擅闖入宅劫財之人。譚大人跑來質問我,難道是站在叛兵一方,要讓我家上下上千族人引頸受戮,還要把家族財産雙手奉上?”
“我還沒說幾句話呢,你怎麼就急起來了?”譚溫倫淺笑,“少拿你們這套話來糊弄人,我都聽了幾千幾百遍了。 ”
邵念斐心跳劇烈,不能慌,不能慌!理是佔在我們這邊的,再怎麼說,夜廬不會對普通人下殺手,就算辯駁不過他,也可保住性命。
譚溫倫彷彿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是啊,邵大少爺,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他坐上離得最近的桌子,悠閑地晃著腿:“天寶遲早要出事,既然要出事,修士不可避免地要摻和到裡面去,畢竟你們花了這麼多錢,養了他們那麼長的時間,那些修士不好意思在東家需要他的時候用仁義道德來推三阻四,亂世裡講什麼仁義道德呢?修士一定會在亂世裡摻和下政局,會去殺人,這是教宗三令五申都沒法阻止的事,總會有修士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破戒,談不上道德不道德的。”
邵念斐思索揣摩譚溫倫說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是純粹的感慨,還是打算各打五十大板,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譚大人想說什麼,不妨說得明白點。”
譚溫倫揉了揉臉:“說實在的,這事該怎麼處理,我請教過山門,山門淨會踢皮球,說那時候當地夜廬夜遊神全權裁決,我全權裁決?我裁決個屁啊!”
邵念斐還是無法摸清他什麼意思,也許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說這麼多隻是為了掩護自己的真實意圖而已。
“他們想進來掠財,不假,你想讓他們死,沒錯。”
“錯就錯在,你們不該借用修士的力量,去主動設圈套屠殺那麼多人。不管他們有多大罪,三雄用本就不該直接下場的力量去幹涉結果,就是最大的罪。三雄不是刑部,不是夜廬,也不是直接揭竿而起逐鹿中原的梟雄,你們是一群精於計算得失的商人,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都不該有私自決斷人性命的權力。
“而且,我知道,你們三雄那些家底下見不得光的事,不比劉家少。”譚溫倫嘆了口氣,“要一條條捋下來,三天三夜說不完,那就真的是沒完沒了啦。爬到這個位置,有幾個敢拍著胸脯說一點虧心事沒做?”
邵念斐已經有些按捺不住:“譚大人,您究竟意欲何為?”
“我不打算做什麼。”
答案遠超邵念斐的預料,他瞪著眼睛,依舊無法理解他說了這麼長一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一切就是為了告訴他他打算撒手不管?
譚溫倫退後一步:“你派出去截殺火器營的那一幫修士,已經死了。”
果然出事了!邵念斐心一沉。
殺死他們的絕不會是夜廬,那麼就是有其他修士下場了?壞了,情況壞起來了!
說了那麼多,他真正的意思,是即便三雄被其他修士屠戮,夜廬也不會再對其追究!
他臉色發白,看著譚溫倫的聲影越發淡去,撲上去大吼:“你不能不管!我邵家用修士力量屠戮凡人,罪責深重,甘願受罰!你不能不管!不能不管!”他吼叫著,撲了個空,譚溫倫完全消失了。
完了,完了。
邵念斐手足冰涼,既然對方下場的修士力量能夠輕松屠殺派出去的那些修士,那麼殺還在堡壘中的修士肯定也有幾分把握,最大的武力倚仗沒了,三雄如何能在這亂世中守住龐大的身家財富?只有被肢解瓜分的份。
現在……他腦門沁出冷汗,除了找太爺爺拿主意,好像再沒其他辦法了。
對了,趕緊去找太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