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的是溫行遠,他開口道:“月明星漢上,風靜水雲間。”
“一片清涼意,無邊照我閑。”溫行遠站起來,“來得也太遲了。”
少年頷首:“抱歉,要接應的人太多,請大人見諒。”
溫行遠並不介意,揚手:“帶路吧。”
三人緊隨少年出了椰雕店,走入海岸灘塗的黑暗中,少年走到臨近海波之地,丟擲一張淡淡光網,人蹦上去,光網緩緩浮起,三人各自掐訣或禦劍起飛追上。
海上的夜晚風大,吹著有些冷。林德頭發被吹得亂七八糟,攏了攏壓住亂飛的頭發,眯著眼看向遠方的深沉夜色,不見燈火,滿耳潮聲。
是在海上行駛的大船嗎?林德正想著,少年驀地停下,大喊了句:“昌夜天!”
宛如一句咒語,撕開了夜色的面紗,瀉出一線明亮燈火來,少年縱身飛去,三人急忙跟上,一頭鑽入光亮縫隙中去,進入一片繁華如夢的世界,貝闕珠宮莫如是。
果然是一艘船,而且是極盡華麗的大船。林德目光順著從燈籠追溯到輝光的制高點,船樓約有五層樓高,且層高比一般的高樓要更高,寬更是寬得驚人,這麼大規模的華麗樓船,容納千餘人綽綽有餘。
海音閣墮修回頭道:“你們在外稍等一會。”
林德點頭,目送他步入樓船內部,靠在船舷上張開手,瞅了溫行遠一眼:“你應該可以自由活動吧?”
溫行遠笑道:“我帶來的新人,怎麼說也得照看一下不是?”
“他會去找誰?”
“我猜他會先找寧疏,然後寧疏再上報給頭頭。”溫行遠也靠在船舷上,“應該用不了太久。”
果不出溫行遠所料,不過是等了約一盞茶的功夫,他一抬下巴:“看,出來了。”
海音閣墮修走過來就看向宣耘玉:“大人想見你,做好準備了嗎?”
能讓他稱呼為“大人”毫無疑問便是墮修群體的頭領了,宣耘玉的心狂跳起來,起來有點不確定地問了句:“要注意什麼嗎?”
“又不是什麼君臣關系,不必拘禮。”海音閣墮修笑道,“放輕松,他只是問你一些問題。”
宣耘玉有那麼一瞬間想回頭看林德會如何反應,但他迅即想到,按照事先定好的身份地位,他與林德並不熟識,要是一回頭就會顯得關系不對勁,會漏馬腳,強自鎮定下來,對海音閣墮修道:“煩請帶路。”
海音閣墮修伸手做出了“請”的姿勢,林德看向溫行遠道:“我要什麼時候才能進去?”
溫行遠很配合地唱和道:“我還是第一次帶新人,要是你膽大的話,也可以現在就進去?”
“不等了,現在就進去。”林德站直了,“在船頭吹久了有些冷。”
“也是。”
兩人並行步入樓船內部,先走的海音閣墮修與宣耘玉興許走得別的通道,進入時間相差不久卻未在人群中見到他們兩個。
“哇,人真多。”溫行遠毫無文采地說了一句廢話,頗有些興奮地直走,鋪著厚實軟毯的寬敞大道兩邊不少人席地而坐,談笑風生,酒氣粉脂香濃鬱,燻人欲酔。
大道盡頭是略高的廣大戲臺,奢靡華麗的屏風將舞臺的入口圍得很窄,樂班子圍繞戲臺邊緣不亦樂乎地吹拉彈唱,容貌妍麗的舞女在戲臺中心旋轉如花,林德目光上移,天花板映著巨大的朱雀燈影,豔紅的絲綢帷幕從朱雀燈一直垂到底層,似乎從頂樓廊道上一躍而起,就可以沿著寬大的綢帷一路滑下來,想想就覺得很好玩。
“別發呆了,這邊,這邊上去,有坐的有吃的。”溫行遠興致勃勃,一步三階上得飛快,林德懶得爬樓梯,踩著樓梯扶手跳上二樓,找了個角度視野不錯的餐桌,坐下來瞧瞧四周,說實在的,這麼大的樓船內部卻感覺坐在這裡觀看的人並不多,掃過一眼粗略估計頂多兩百人,再加上進來看到在地上坐的,三百出頭?來參與集會的墮修這麼少?
“這人數……是不是有點少啊。”少的有點出乎意料了。
溫行遠搖動桌邊懸掛的鈴鐺:“應該是剛開出來,還有很多人沒上船,過幾天就會熱鬧起來了,等等看吧。哎,你要喝什麼茶?”
侍女上茶,林德瞥了眼那茶的茶湯顏色,細細品辨茶香:“不必了,我自己煮。”
宣耘玉跟著海音閣墮修走在漫長迂迴的廊道,左轉右轉轉得人迷迷糊糊,海音閣墮修不緊不慢地走著,甚至有心從容調侃道:“轉暈了?這道路是有點複雜,沒人引導的話,我也不會走那麼快的。”
“有人引導你?”宣耘玉小跑幾步追平他。
“海音閣自有的秘術,沒引導的話我出去都難。”
宣耘玉開始仔細去聽周圍的聲音,既是海音閣秘術,那麼一定和聲音有點關系——但可惜他什麼也沒聽到。
直到淙淙如春溪的樂音陡然出現,頓時勾起好奇心,海音閣墮修停住腳步,一抬下巴:“前面就是了,進去吧。”
宣耘玉有點猶豫,不得不硬著頭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