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林德抬手颳了刮青鳥顱頂鳥羽,青鳥完全不怕人,反而偏過頭主動去蹭他食指,林德為笑起來:“原來如此。”
他摸了好大一陣子鳥毛,小家夥毛絨絨的又順滑,真好摸,摸舒服了一推,小家夥還不肯就此飛走,肩膀跳著跳著靠近蹭蹭,林德只好隨著它了:“我要下山去辦點事,歸期不定,你們先慢慢討論吧,藏書閣的書可隨意翻閱,書房裡不能進。”
兩人點頭,林德閃身消失。
宣耘玉上山來了?
林德摸出奚存青的弟子令牌,果然在放光。當他下山到中途,忽然令牌上的混元玄天印分出黑白二色玄氣,將他包攏在內,光芒虛無,他清楚地看到了正在奮力上山的宣耘玉。
上山路上著多兇險,嶄新的盔甲已經傷痕累累,刀痕裂隙沾滿了塵土草葉,盔甲一些基礎功能還沒損壞,但效力已經大大減弱了。
宣耘玉沉重地喘著氣,這上山之路確實兇險,一路上不知打倒了多少妖魔鬼怪,按常理思考玄顏山上絕無可能生活著那麼多妖獸,可那些妖獸那麼兇悍殘忍,帶著強烈又瘋狂的戰鬥意念猛撲上來,沒有任何手下留情的意思,戰鬥到至死方休,勉力戰勝後盔甲受到的損傷也是實實在在的,不是幻象。
除了……除了煙消雲散的妖獸本身。
那些究竟是什麼東西?
宣耘玉太累了,他想坐下來休息一會,然而坐下來沒多久,奇特的霧氣簇擁過來,渺遠的霧中傳來父母的呼喚,在叫他小名,還有妹妹的聲音。宣耘玉心口一陣陣發緊,他很久沒見過父母了,從踏進山門起他就再未想過塵世中的親人。
人皆雲,仙凡兩別。
宣耘玉咬咬牙,撐起疲累的身軀往前走,他一起來,那些奇特的霧氣就漸漸散去,聲音渺渺消失,風搖擺著崎嶇山路上的松林,送來浩大的林歌與轟然徐來的豐沛雨幕,他第一次見到雨雲移動的軌跡,像天劃開了一道口子,一邊走一邊潑灑,直到雨幕將他籠罩,沖刷得模糊的景象中,一個個人形從破裂的雨花中站起。
這是……什麼妖來著?雨女?
雨女好像沒有這種借雨化形的能力……宣耘玉想著,一腳退後,做出蓄力的姿勢,本命法器草草劍灼然生光。
磅礴的雨幕中站起了數百個雨人。
他們站起來沒一會,好像突然被灌注了意識,並同時把目標鎖定在宣耘玉身上,盡數沖上來。
雖千萬人,吾往矣。
“喝!”宣耘玉一直蓄著的氣在此刻有了發洩口,一力千鈞。
身處黑白玄光中的林德看著直搖頭:“不行啊不行啊。”
意念是無限的,但身體跟不上來,強弩之末,縱有平天之心,又能如何?
宣耘玉急突猛進,砍碎前路一切雨人之敵,漸漸的他發覺肩膀越來越沉,雨人的冰冷撕扯下他胳膊上的盔甲,順著鎖子甲的空隙滲透進,侵蝕軟皮甲的防護,鑽不透就粘滯,逼得他動作越來越遲緩,盔甲變成了困頓動作的囚籠,被砍碎的雨人慢慢從雨中複活,洶湧撲過來,越來越多。
不……
雨人拉扯著,將他壓到在泥濘的地上,一大團水淹沒透了他,捂住呼吸,好像浮起來,喪失了鑽透水面的希望,水模糊了世界的晦暗的光,他喉嚨咯吱咯吱,聽到護頸被扯開的嘩啦啦的響,異樣冰冷的手掐上了他的脖子。
要死了?
要死了……
眼睛慢慢閉上,脖子上異樣的冰冷似乎鬆了鬆力道,不過這一觸感轉瞬即逝,他徹底昏了過去。
精魅的殘念尖叫著消散,大雨隨之散去。林德收起水蒼玉,蹲下來拽了一下他的胳膊:好燙!像被酸蝕了一樣,本就殘破的盔甲立刻掉下了一塊兒來,看切面已經被腐蝕得像豆腐渣,踩了一腳,沒踩碎,還挺硬。
他再蹲下來,板甲下一層是鎖子甲,鎖甲空隙中粘滯著黏糊糊鼻涕一樣粘稠的水,脫下頗為費勁。好不容易脫下鎖子甲,最裡一層軟皮甲被腐蝕得翻皮裂隙叢生,濕噠噠的分外沉重。
三層甲剝下來,除了件貼身小衣也不剩啥了,林德拽起他,心裡犯了難:要是宣耘玉一次成功打上山還好說,現在算是敗了,又怎麼搞?把他帶上山?肯定不合規矩啊。
他拍拍宣耘玉的臉蛋,要不,先把他帶到那個守山人那裡去?
守山人住哪兒他也不知道,繞著山腳找,還真被他找著了,木屋裡沒人,一直停在肩上不曾離去的青鳥忽的振翅大叫起來。
“別叫了,我有大哥令牌,怕什麼。”林德把令牌拍在桌上,青鳥果然安靜下來。
林德把宣耘玉拖到床上,檢查了下氣脈流通狀況,有盔甲保護,□□損傷沒有,但與各路妖魅惡獸殘念戰鬥,魂魄受影響不小,絲絲縷縷的黑氣從身體內逸散而出。林德沉吟了會,伸手點在他眉心上,吃了這部分繚散不去的殘魂惡念,這樣對他的修行應該不會有什麼影響了。
說到底就是打太累打昏過去了,清除了殘念影響,林德搬了張木凳子坐下來,摸摸青鳥毛絨絨的腦袋,等他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