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嘲笑暴發戶、笑面虎、外地野狗,豈是那麼容易一笑了之的?
即便來到天寶,明裡暗裡的嘲笑鄙夷少了些,但究其本質,天寶的商人更精明、更勢利,他們在發達時會表現出最赤忱的禮貌與熱情,落魄時就是世上最窮兇極惡的鬣狗,要把骨頭全部啃碎,無情榨出所有價值才會心滿意足地散去。喬海印見過他們分食的貪婪,也知道在他們心中自己是什麼樣的形象,在雲海他是沒根基的暴發戶,在天寶也是沒根基的暴發戶。
問題的根本沒有改變。
林德轉而關心起了唐松的近況,唐松拿到武器,現在訓練磨合得如何了,事實出乎他的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唐松的部隊在孟氏門下沒歇息多久,就接受了調命去攻打地盤去了,人本不算多,分成三營,攻打的目的地還各不同,後勤也略有問題,幾場戰事下來,雖然每次都能取勝,傷亡數字仍是不可小覷,再這麼拼下去,老兵會折損得越來越多。
“那持槍訓練的兵呢?”林德皺起眉頭。
“被保護得很好,沒有損失,不過離形成戰鬥力還差了些……”
林德猛地站起來:“叫他不要再等了,先把新式火器的威力表現出來再說,以武器的水準,碾肉體凡胎的官兵是沒任何問題的,盡快結束戰事,讓姓孟的知道他沒那麼好磋磨的,收斂點!再不濟,熬過了夏天……”他轉了一圈,坐回去,壓得椅子咯吱響了下:“唐松究竟什麼打算?”
喬海印笑起來:“大人都盼著他趕緊反叛了?”
林德翻了個白眼:“姓孟的不是個東西,又被三大家下了降頭,這樣的頭領不早點淘汰,更待何時?”
被三大家下降頭的說法把喬海印逗樂了:“大人,孟躍冬對天寶的策略也不全是因為被下降頭,他要是真把天寶吃下來了,朝廷會跟他玩命的。天寶可還在向朝廷交稅呢,沒了這個錢袋子,朝廷別的不管,肯定先把錢袋子搶回來,本來就情勢危急,少了天寶的稅錢更撐不住幾年。”
“竟然還在向承宣交稅?呵,真是……”林德敲敲眉心,喃喃:“真想看看唐松那邊如何了。”
可惜去不得,只能透過神力共鳴來聯系一下。
“明天,我們要走這條道,急速行軍到他們後背去,給他來一刀。”
“將士都很累了。”
中郎將抬起頭,眼眶深陷,遮掩不住的疲憊:“已經連續急行突戰過四次了。”
唐松沉默不語,手中的竹棍撚著撚著,掰斷了一小節,清脆的響,
中郎將不知自己的提出到底有沒有用,也不知是否會引來唐松的雷霆震怒,不過他提出來了,能做到也就這些了。
唐松拇指搓著掰斷的棍節,無意識地劃著圈,中郎將忽然感覺到,唐松的氣息似乎變得非常遙遠了,他明明就站在桌對面,卻好像停留在原地的僅是一道逼真的幻影。
過了好一會,竹棍落在地圖上咯噠一聲:“我有辦法了。”
中郎將脫口而出:“什麼辦法?”
唐松語氣漠然:“我要把火器營拉出去。”
中郎將一驚:“火器營?不是說他們還沒訓練好,還不能參與進來嗎?”
“等不了那麼久了,對著草人靶子打一百遍,不如找官兵練練手。”唐松轉過身,又回轉半身過來,抬起手,過了會才說:“先撥出一半人來。”
他轉頭對著地圖繼續想事兒,中郎將領命而去。
孟老逼登真不是個東西啊。
他揉了揉額頭,天氣越來越熱了,坐著不動都能悶出一身膩汗來,姓孟的雖然不是個東西,現在、暫時後勤藥物的供給還沒掉鏈子,傷員還能得到不錯的醫治,不然這麼熱的天氣,光是疾病就能擊垮一大批人。
萬一他在後勤上也開始使絆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