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了好一會,林德說:“大哥,我先睡了啊。”
“不靜修了?”
林德笑起來:“不靜修了。”
“有時候也需要靜靜心的。”奚存青看著他靠過來,舒舒服服的閉上了眼,“剛才就已經算靜修過了,我覺得。”
奚存青嗯了聲,很贊同他的妙想。
靜修不是個刻意要去做的事,需要便去做,平常他催促林德靜修,只是希望他不要太過放鬆憊懶了,刀不磨生鏽。
屬於林德的沉重分量壓在胳膊上,還可以接受。奚存青心裡與廣袤的北赤原一樣寂靜,冷亮的星月光灑在沙地上,白滾滾得像能流淌起來,一直流進了心田裡,帶來清潤的靜謐祥和之感。
彷彿此刻即是永恆。
他也覺得有點困了。
他頭輕輕耷拉下來,幾乎與林德相抵,猶如親密無間互相取暖的松鼠。
就這麼相抵靠著過了一晚,北赤原天黑得早,亮得也早,在中原還是淩晨的時候,北赤原的氣溫已經隨著太陽高度開始節節攀升,生物鐘還沒適應過來的林德自然是困飛了,眼皮被盛烈的日光刺激得厲害,但是意識就是不肯醒,奚存青把毛毯捲起來蓋他臉上了:“遮著吧,別悶到自己了。”
林德悶悶地嗯了聲,把毯子一邊壓上了。
奚存青走到一邊去,尋找能與教宗那邊對上號的區域,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和教宗聯絡了,還不知中原現在火拼成了什麼樣子。
他在地上畫著陣法,估猜著中原局勢。以他進入北赤原前最後一次接收情報起,流竄的唐松勢力又打贏了兩場大勝仗,士兵擴張到八千人,雖然人數比不上其他割據一方的豪雄,但就戰績與豐厚的劫掠收貨上看,他們絕對是最亮眼的。
這樣的隊伍打秋風打不久,奚存青估計這幫人已經投靠了某方大勢力,不過鑒於唐松與林德的特殊關系,唐松必定會牢牢抓住軍隊的所有權和指揮權,只是名義上會聽從大勢力的調遣而已,還能吃吃人家的糧草,豈不美哉。
只是不知唐松會選擇哪方……奚存青想著,陣咒畫完了一半,站起來看了會,這裡離教宗太遠,必須還要畫更多才能保證傳來的文字內容穩定,他又蹲下去了。
奚存青所料不錯,唐松確實帶著接近萬人的隊伍投靠了大勢力,還是東雲孟氏。
東雲孟氏的族長孟躍冬對這樣近乎天上掉餡餅的事現在還有點回不過神來,這麼一幫多方勢力眼饞想收歸己有的隊伍居然會主動來投奔自己?真是瞌睡遇上了枕頭,如虎添翼啊!
驚喜之餘,他也有些擔心,怕唐松帶著人來投奔,就是想以自己營地為跳板去攻天寶。時至今日,他對天寶認為只能盡力勸降收服,必須盡可能保證天寶市內眾多産業的完整。只要拿下了這等富庶之地,讓一幫大商人大家族對他心悅誠服,日後自會錢滾錢來供應上軍隊的擴張,省卻麻煩的管理之憂,同時佔得天寶更是一項光宗耀祖的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須得徐徐圖之。
他怕唐鬆手下人剋制不住貪欲私自進攻劫掠,壞了他的名聲。唐松完全理解,態度恭敬道:“孟大將軍的謀略我早已知曉,您的手下圍困了天寶那麼久,依然對天寶主城秋毫無犯,可見軍紀管教之嚴明,令行禁止。在下十分仰慕,帶著一點手下來投奔,也是想著來向將軍大人討教一些治軍的經驗,收束一下軍中風氣。他們打了幾場勝仗,愈發驕狂,違法亂紀的人是一天比一天多,私自出營單獨行動的事時有發生,我頭疼得很啊,不知孟將軍是如何管教住士兵惡習的?”
孟躍冬捋著美髯,嘴上謙遜道:“哪裡哪裡,老朽治軍也不過是一些從古舊兵書看來的經驗老法罷了,只能收束得住一時,偶爾還是要放一放出去的。治大國若烹小鮮,治軍亦是如此,軍紀管教無非八字‘張弛有度,寬嚴有理’。心無戰意計程車兵是不會在戰場上出力的,我看閣下的軍士個個都是戰意昂揚的勇士,若要突然從嚴收束管教,他們一時不會適應,甚至可能出現嘩變鬧營的情況,依我之見,要想拴住他們的野氣習性,最好把他們都分開來,分批訓練管束,讓他們不至於一小撮人聚眾鬧事,就惹得全軍大亂。”
唐松沉吟一會:“這確實是個法子,不過隊伍分散開啟,軍士們怕是會議論紛紛,人心不穩啊。”
孟將軍捋著美髯沉吟,唐松瞧他那把大鬍子,一把子年紀還梳得黑亮順滑堪比小姑娘的披發,裡面編了細細的胡辮,胡尾綴了綠松石球圍炸金珠花,也不嫌沉。
“依我之見,可分為三營。營地不用相隔太遠,每營調遣訓練日子錯開,這樣公平,相距不遠,也省得人心浮動議論。”孟躍冬臉上浮現出和善的笑容:“唐將軍以為如何啊?”
唐松思索一陣:“此法可行。只是這其中還有諸多細節需要商討……”
眼看著快入夏了,士兵們的夏衣得趕緊置辦起來,還有預防中暑的藥物,這些都得談到位,唐松和孟躍冬磋商許久,討價還價,終於爭取到了一個較為滿意的量,足夠目前規模的軍士使用。
還有其他補給量與調遣權唐松與孟躍冬來回拉扯了很久,最終磋商著保留了絕大部分權力,名義上的。
“回來了?談得如何?”聽到聲響的鶴避煙從書堆裡抬起頭,看到唐松臉色並不太好,“他都提了什麼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