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七八糟的一些念頭糾纏了好一會,漸漸的他好像走入了虛無的夢境,四肢百骸都松軟下來,宛如冬日泡在溫暖的蘭湯中,叫人筋骨松懶提不起一點勁。
秘語人的聲音冷不丁切進來挑破了溫暖的幻覺:“斷靈脈。”
哦,靈脈,斷靈脈。他喝下藥湯麻醉自己,為的是自斷靈脈時減少痛苦……“行氣感知靈脈具體位置。”
他依言照做了,修士都會自觀內體,靈脈,靈根,丹田在自觀視內熠熠生輝,這就是他的修為,他的根基,雖然境界低下,也彌足珍貴。
就這麼要斷掉了?
他有點茫然。
“唐松!”
他回過神來,斷靈脈,斷靈脈……
他看著體內發光的靈脈,咬牙狠心,將靈氣聚集集中到靈脈上,聚集到微感發熱發麻,然後……“砰”。
斷靈脈實為炸靈脈,將靈氣聚集到靈脈一處然後膨脹,令其炸開,第一下斷靈脈正常是劇痛無比,然而他喝下麻醉藥,第一下最痛不過像捱了一拳似的,第二根就更輕鬆了,第三根,第四根……總共七根。
七根靈脈俱斷,殘存在體內四肢百骸的靈氣自會慢慢散去歸於天地,失去靈脈滋養牽引的丹田靈根也會慢慢枯萎,這個過程緩慢而不可逆,而失去靈力等同於失去內視自觀的修士自然是看不到這般變化了。
靈脈斷了,修行境界沒了,我以後要怎麼長壽呢?
強烈的後悔與不甘讓他五官皺起,似哭非笑,斷了就是斷了,沒有後悔藥可吃,可是……可是!
“唐松。”確認他已經自我斷脈,秘語人快步走上前,托起他的臉,只見他面色慘白如紙,額角汗出如漿,渾身哆嗦好似篩糠:“你怎麼樣?”
唐松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怎樣?還能怎樣?!
“你不會有事,我在這看著,你還有幾千號手下等著你回去呢。”秘語人哄小孩般反反複複地說:“不會有事。”
不會有事的。
宛若充滿魔力的咒語,讓他種種激蕩極端的情緒漸漸平複下去。
好像……好像被吸收走了一樣。
“唐松?”
似遠似近的輕柔呼喚,音色很是熟悉,唐松恍恍惚惚好一陣子,想起來了,是林得水林少爺的聲音。
“教宗勢大,不得不妥協,我知道你肯定不會放下辛苦經營起來的一切,要你轉去武道的話年歲骨齡也不適合,只能我來幫你。”
好似站在一望無際的荒蕪曠野上,他舉目四望,曠野並不平整,遠處有地面起伏的波浪線,地上生著些許野草地衣,看得越多眼前景象越發清晰,這就是一片曠野,稀稀疏疏生了好些草的曠野,天空灰濛濛的,更高遠的天穹上,好像掛著……月亮?也不像月亮,它大得出奇,灰撲撲的,不發光,遠看過去卻感覺能看出星球表面好像長著絨絨的一層毛。
怎麼來到這地方了?
林少爺便是從那灰濛濛的星球背景走來,看著速度很慢,實際兩人距離拉近得很快,唐松驚悚地發覺,隨著林德飛速過來,遠處天穹上的星球也變得越來越大,快速吞佔了視野內大半個天!
直到林德走到他面前,灰濛濛的星球徹底鋪天,那些絨毛……好像就是一根根細長的東西,安靜地耷拉著,看上去驚悚,莫名地又感覺溫和無害。
目瞪口呆。
“別看了,不然你會變成一個木頭的。”林德拍了下他腦袋,把他視線打下來了,唐松連忙跪下,低下頭看著膝蓋下的灰苔地衣:“門主蓋世神通,感激不盡。”
“什麼蓋世神通!”林德笑了,“借。我只是借用了力量,沒那麼誇張。”他看著唐松福壽謹小慎微的樣子,“起來吧,不用這樣。”
唐鬆起來了,雖然現在已經確信林少爺卻有罕世之秘法能夠幫他在自斷靈脈之後重走修行路,可是具體要如何做……“大人要我怎麼配合?”
“我現在還不敢確定。”這個答案極出唐松意料,“教宗來得太快了,搞得很匆忙,說實在的把你拉到這裡來也是臨時想出來的辦法,在這你可以慢慢先適應一會。”
“適應?”唐松不明白,可隱隱覺得這是他重回修行路的關鍵。
“適應一下我神的氣味,其實,不算好聞。” 林德說著,忽的往天伸手,佔據了偌大天穹的灰濛星球上一根絨毛垂了下來,心念一動,立刻拽著兩人飛了起來。
唐松嚇得緊緊閉上了眼,有林德提醒,他知道這個玩意不能長久注視,不然會變成木頭——變成木頭又是什麼意思?
耳邊盡是猛烈風聲。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