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採翰默然了好一會:“你知道我的理想是造船吧?”
奧蘭多以前確實聽茅採翰說過,他主持開立的種種專案指向的初衷都是造船,造一艘可以噼波斬浪,任意馳騁海洋的大船,在海洋深處尋覓發光材料,不斷嘗試冶煉新合金,設計各種機械,都是為了造船這一終極目標。提到這個,奧蘭多琢磨了好半天,終於摸到了一點端倪:“你是看海上星都掉下來了,對自己的理想沒信心了?”
茅採翰合上書:“也不能說沒有信心。”
“就是覺得……我最終理想有朝一日真的出來的話,它很有可能已經被淘汰了。”
奧蘭多有些驚訝:“為什麼會這麼想?”
“海上星雖然著陸了,但它至少是飛著的,還能開回來,在地上擦了那麼長的痕跡,修修還能好。要是船在天氣惡劣的情況下,哪怕重量過萬萬斤,恐怕也很難平安開回來。”
奧蘭多努力開玩笑道:“也不用想得這麼遙遠吧?”
茅採翰沒有接話,他表情沉重,讓奧蘭多擠出的笑容也消失了。
他坐著,目光有種說不出的愴然:“真的,我以前覺得,就算我一時看不到我夢想中的大船造出來,我先把基礎一些的東西做好,日後後輩也是可以做出大船來,也算告慰那時的我的在天之靈了。可是我看到海上星,我就覺得……假以時日真的造出來了,可能作用也僅限於是用來遊玩觀景的大玩具吧。”
奧蘭多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搜腸刮肚了半天,奧蘭多道:“其實你也用不著那麼悲觀啦,你還主持做了那麼多東西,那些不是實打實的有用麼。”
“可是做了這麼幾年,我離我的理想越來越遠了。”茅採翰眼神發直,嘆息道:“已經偏差太多了。”
他沒再說話,奧蘭多也沒說。
過了好久,奧蘭多學生敲門進來送整理好的一批最新的資料資料,奧蘭多接過檔案檢查了下,確認基本無誤,轉手交給茅採翰核對:“別妄自菲薄了,我們所做的一切並非毫無意義,還有很多未完結的事情等著我們呢。”
茅採翰哎了聲:“忽然想吃紅燒肉。”
“我叫後廚給你做。”
上百人圍繞海上星緊張地忙碌,浮空基底整個被切成數份,高溫燒灼變形的中控室通道全部拆除下來,巨大的機械平衡系統亦需要全面更換,中控主供能模組經測試機能性質良好,還可以繼續使用。
被大卸八塊的浮空基底上方撐起了花花綠綠的布罩子,防備他人窺到海上星的內部結構,如是仍然擋不住好奇的有心人,總有辦法窺到一二,描圖送到奧蘭多手上。
細節結構無法近距離推斷,奧蘭多隻能和茅採翰看著圖連猜帶蒙,這裡一根管子燒得有些變形,表面隱約有黃金反光,肯定有陣路鐫刻其上,這一片燒得形態扭曲,連著一個大鐵球,應該是機械平衡體系,這麼大的鐵球真的罕見,研究所那小高爐絕對煉不出來。
研究了半天,茅採翰越發覺得,自己的擔心不是沒理由的。等行雲宗的技術民用化,就根本沒船什麼事了,在地上游的哪有天上飛的快?
認清了事實,心底裡多少還有些不是滋味,唯有嘆息。
聲勢嚇人的暴雨維持了七八天左右,長久的陰天在傍晚時刻斜射出來幾縷夕陽的光輝,看到陽光了徵潮宗的人都閑著沒事兒趴窗看,嘖嘖這是太陽雨啊,可算有放晴的兆頭了。
“終於要放晴了。”趙小路喃喃。
梁楓叼著根徵潮宗運販的煙卷:“天晴了你打算做什麼?”
“嗯……繼續去獵殺海獸?”
“老是去海裡獵殺海獸你都不覺得煩啊?”
“啊,也還好啦。”
“不想回內陸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