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仙籠著手,一副認錯知罪的模樣:“只要大人寬宏大量,不把這事宣傳出去,小的就如實交代。”
林德嗯了聲:“那是自然。”
許大仙老實交代,事實上的風沙仙尊當然不是什麼亂虹玉修煉成精,而是生活在北赤原深處的沙蟲蟲母,這只蟲母是真的修煉了千年有餘,靈智已高,往年吞吃了不少人類魂魄,對人族的風俗習慣也有一定了解,就想嘗嘗被人族崇拜進貢的香火味是什麼味兒,於是抓了當初還年輕的許大仙,威逼利誘他為蟲母辦事,立風沙仙尊之名,造像修廟,為蟲母掙香火。
許大仙年輕時鬱郁不得志,被蟲母抓住為其辦事,心裡最開始也是老大不願的,後來接受了蟲母賜的法力,在周邊打出名氣來,人前人後前呼後擁,威風無比,漸漸覺得這樣也不錯,日子比以前舒服多了,骨頭自然軟下來,辦事也賣力了。但凡事均有代價,他的身體也是肉眼可見地快不行了,明明四十歲出頭,貌相老得宛如步入了耄耋之年,天天山珍海味、鼈精鹿茸吃下去,怎麼也吃不胖,枯瘦得跟個鬼一樣。
蟲母?有意思。林德想著:“那蟲巢規模有多大?”
許大仙神色明顯畏縮了起來:“不知道,起碼有上萬只沙蟲吧。”
“這只蟲母長啥樣啊?”
“我……我沒見過。”
“你當時是怎麼到蟲巢的?記得方向嗎?”
“這……北赤原一片赤巖黃沙,哪分得清東南西北,我就記得當時一陣大風卷過,我被一隻大蟲子抓到了,顛了半天就到蟲巢了,那之後也是蟲母派手下的來找我,再沒去過蟲巢。”
林德嘖了聲,也不算太意外,許大仙這樣的小角色,八成只能聽到蟲母的聲音,不得見其真容。
既然說靈智已高,那麼應該能化成人形了吧?既為蟲巢之母,也不會離自己老家太遠才是,應該好找。
林德心裡有了主意,想馬上找到奚存青商量。他一臉氣定神閑:“情況我已經瞭解了,至於風沙仙尊該留還是不留,教宗自會判斷。你若想把訊息傳給蟲母,教宗求之不得。”
“豈敢豈敢,小的絕對守口如瓶,不透露半點風聲去。”許大仙神色卑恭,頭低得差點碰上茶桌。
林德笑著,沒接話。許大仙恍然反應過來:“蟲母每月月中的時候會派蟲子過來收東西,到時候您可以嘗試跟著那隻蟲子找到蟲母。”
林德和顏悅色,話語轉為安撫,言教宗不會隨意定罪,許大仙坦白事實,提供線索,屬於戴罪立功,他向長老說說情,許大仙表面的名聲不會有任何影響。不過蟲母一旦死亡,許大仙依附的法力自然會煙消雲散,日後需得安靜低調,老老實實過日子,勿再以風沙仙尊之名誆騙錢財,否則嚴懲不貸。許大仙連連點頭。
教訓完了,林德揚長而去,許大仙目送他離開,目光中有畏懼,也有憂慮。
林德回到客棧,急急找到奚存青,興奮地向他講所謂“風沙仙尊”及蟲母的存在,蟲母想嘗嘗人間香火的滋味,且巢中徒子徒孫數量龐大,蟲巢又在北赤原深處,若是利用好了,絕對是他們在北赤原尋找侍神之靈行蹤的一大助力!
“確實可行。”奚存青贊同林德的想法,“只怕這蟲母難纏,提無理要求的話,那就很麻煩。”
“沒事,我來說服。”林德信心十足,“大哥你要去嗎?去的話,扮作道童怎麼樣?”
似乎有無聲的殺意在徘徊,林德渾然不怕,依舊眉開眼笑的:“扮道童嘛,那個最適合你。”
奚存青被他的厚臉皮打敗了,有些無奈地說:“行,我扮道童。”
事情就這麼定了,林德歡欣鼓舞地準備去了,趙小路那邊告知一聲,同時收拾好到時可能用得上的符籙,就等著看奚存青的道童扮相——
教宗的道童裝與凡世間別無二致,不過奚存青穿的有點緊巴,看得出來很久沒穿過了。雖然論身量,奚存青扮道童有點不像,但看他嫩嫩的五官,誰能說不像?
林德眉開眼笑:“好看,相當好看。”
奚存青臉色不臭,當然也不好看,很別扭的感覺。
“大哥就委屈你一會嘛,要是蟲母發起飈來要殺我,還是得指望你。”林德拉拉奚存青袖子,眼神純潔。
“就陪你走這一遭,不過還有小路也需要照顧,還是要多加小心。”
“大哥你放心好了,我還沒那麼容易死。”
月中的時候,蟲母會派出一隻蟲子來收香火。至於蟲母為何不能直接隔空吸取而非要派只蟲子來收,許大仙說不出個所以然。
真是一問三不知。
林德和奚存青趙小路蹲在平沙廟的隱秘角落,以符籙法器作遮掩,觀察著神堂內的一舉一動。
鐘敲半夜,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奚存青微微抬頭,扯了下林德衣袖,示意往那邊看。
不知從哪條縫隙爬進來的,是隻有兒臂粗的黑甲殼蟲,賊像蟑螂,看著極為惡心,觸須擺動,探到香爐時,兩只前鉗爪慢慢往嘴裡扒拉香灰。動作很快,一盆將滿的香灰大部分吞吃進了蟲肚,這時候許大仙從後屋掀簾出來,對蟲子恭恭敬敬作揖說:“煩請告知蟲母一聲,教宗的人盯上我了,可能要對蟲巢出手,蟲母千萬小心啊。”
蟲子不會說話。林德注意到許大仙說話的時候,蟲子腹部有塊地方在隨著許大仙的聲音一下下振動,許大仙一說完,那塊地方就癟下去了,蟲子無聲無息地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