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花了點時間重新組織語言:“前……前輩……”
“你說。”對方的聲音變得柔和了,更奇異的是在空曠空間內該有的回聲也沒了,清晰無比。
蒲念星深呼吸了一會,鎮定心情,開始娓娓道來,有些地方略微卡殼了下,影響不大——
隱匿於黑暗的古老存在耐心聽完了她講述的一切,最後不帶任何起伏地說了句:“有意思。”
蒲念星鼓起湧起:“前輩,那位妖神是真的存在嗎?”
“早已死去了的東西,殘渣還在掙紮著複活,真是可憐又可嘆的意志力。”明明說著悲憫的話語,語氣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蒲念星心髒突突狂跳,“前輩,晚輩鬥膽詢問您,您可有追查他蹤跡的方法?”
“你想追查祂?”
蒲念星有不好的預感,登時冷汗下來了,她迅疾補救:“晚輩得知妖神出世在世間循逃的訊息,想借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磨練自己的蔔算之術,妖神蹤跡我決不向他人透露半分。”
是該這樣回答嗎?是該這樣回答嗎?
在蒲念星冷汗漣漣之際,古老存在開口:“別看。”
“你不夠格。”
換作是他人蒲念星必然不悅,但面前的是詔獄鎮底之物,強大得可怕,她心中沒湧出任何怒氣,只是……有點不甘心,“當真一點辦法沒有?”
蒲念星站著,站著,等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古老存在始終沒給予任何答複,寂靜得蒲念星以為自己瞎了,死了,最終她確定,古老存在哪怕知道追索妖神蹤跡的方法,也沒興致告訴她的,他一開始就說了:“不夠格。”
不必抱不切實際的妄想,不夠格。
蒲念星忍著強烈的失望與不甘,向黑暗中的古老存在深深鞠了一躬,轉身離開的腳步有些虛浮。哪怕到了這時候,她心裡還是有一點希望,如果對方忽然就回心轉意了呢?大發慈悲指點她呢?或者說一句晦澀難懂的話語,揭開行蹤之謎的關鍵就在偈語之意……
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一切都出乎意料,又那麼理所當然,沒有奇跡,沒有突然叫住。蒲念星有些魂不守舍,沿原路返回順著鐵質階梯向上攀爬的時候差點半道上摔下來。
直到返回地面,蓮花池自然徐徐合攏,恢複原樣,她依舊怔怔的,彷彿在幽深的通道裡所見所物均是一場虛無縹緲的大夢。
怔著怔著,忽然間委屈得幾乎要落下淚來,小聲哽咽了會,想起爺爺還在外面等著自己,不能讓他看到自己這幅模樣,拿出手帕壓了壓眼睛,吸吸鼻子,可惜附近無水。
穩定好了情緒,整理了一番儀容,她走出去,想著該怎麼對爺爺說,說自己一無所獲?想想就覺得難以啟齒……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
道觀門口沒有人。
空落落的。
“星兒,星兒。”監正小聲喚著她,蒲念星循聲望去才發現自己爺爺的身影,用符籙遮掩住了,“怎麼樣?”
怎麼樣?
蒲念星低下頭,羞愧得臉頰如火燒。
監正等了一會沒等來回答,反應再遲鈍也該想到了,默然一會:“不必因此過於傷懷,左不過輸了一個賭約罷了。”
蒲念星急了:“那是莫天縱提出的賭約啊,他都還沒說要賭什麼!”
監正白了她一眼:“玄門的人是鼻孔朝天了些,但好歹是個正派宗門,莫天縱更是少門主,自然不會提出什麼過分到離譜的要求。我猜他贏了頂多借這個機會和你多接觸接觸罷了,你不喜歡,到時候敷衍一下不就完了?至於風言風語,不用理會!”言及此,監正的思路清晰了起來,若是蒲念星因為賭約緣故名聲受汙,就上奏請太後收念星為養女,自己提前退休,監正之位轉給她。承宣王朝第一位女監正,又是太後養女,些許雜碎之音自不必掛懷於心,且由此念星的氣運自然與福德深厚的太後相連,日後起碼能保個衣食無憂。
而玄門中人不輕易聯姻,更不願門人與當朝關系緊密氣運相連的人接觸過多,只要玄門門主不跟著莫天縱一起發瘋,念星以後還是會平平安安的,有充裕的時間選擇自己想嫁的人。
他忽然咳嗽了下,也許是因為在夜裡站了太久,受風吹著涼了,咳嗽得有點厲害,一咳嗽起來就停不下來,胸腔劇烈起伏,臉龐瞬時漲得紅紫。蒲念星把心裡的愁思暫時拋下腦後,急切地拿出定心理氣丸,監正喘著粗氣接過藥,將藥丸含於舌下,含了一會清涼的藥力順著舌下往上沖,慢慢緩過勁來,長撥出一口氣。
蒲念星輕輕地順背:“爺爺,我們回去吧。”
監正嗯了聲,動了下舌頭,含含糊糊地說:“星兒,不要怕,一點小事,天塌不下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