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曾有人提議過把這座亭子搬走,換個新的,甘生麒沒同意,說就一個亭子罷了,放那有何不可。
金銀花生得茂盛,不掀起它叢生的枝葉很難發現山頂上原來還有個青銅小亭,有些年沒看它了,鏽蝕得愈發厲害,亭頂的葫蘆已經脫落,不知道滾落到了何方。
他運了些氣力,一掌拍在亭頂上,鏽蝕發黃的亭表簌簌開裂,可以輕易剝離,一片片鏽剝下來,亭心裡放著一卷卷軸。
妖文古書之前並不放在這裡,在盛和院地下密室裡,後來他無意發現假山上原來還有這麼個小亭子,鏽成盒子了,似乎很適合裝東西,於是把妖文古書放進了這裡。
妖文古書表面還是幹幹淨淨的,沒有一絲蟲咬雨鏽的痕跡,似乎還浸透了金銀花的香氣,他拉開繩結,展開妖文古書,上面的字跡一如當年清晰。
上面的字並不是如外界傳言地那樣盡是妖文寫就的天機晦語,而是他與老狐貍定下的契約。老狐貍給他儒門法門,助他修行,幫他完成成家立業、揚名立萬的夢想,等他真正實現家大業大的理想,需在他能力範圍之內,盡全力去搜羅老狐貍所需要的東西。
最重要的一條是,如果甘生麒無法順利飛升,老狐貍會拿走他家族的百年氣運,包括甘生麒本人的靈魂與力量。
他快走到壽命的盡頭了,仍是看不到飛升的希望,這時候老狐貍跳出來說,我有個東西可以幫你突破桎梏,不過你要挾甘家氣運去賭一賭。
甘生麒拒絕了,他不願因自己一廂情願去賭上整個家族的氣運,敗了一無所有,贏了……對老狐貍有什麼好處?
想不出來,所以其中大有問題。
老狐貍不可能這麼好心。
但現在,他除了賭上一把,別無選擇。
突破桎梏,飛升成仙。
他割破手指,滴上一滴血,契約者之血啟用了妖文古書的力量,心裡默唸著他的名字,老狐貍出現得很快——妖文古書上渺渺升騰起淡淡的煙氣,形成那張熟悉的臉龐,他的聲音很歡快:“怎麼,想清楚了?”
居然不是真身前來。甘生麒稍感意外,他籌謀這麼久,不就是盼著他答應的這一天嗎老狐貍道:“可是你現在沒了甘家氣運,有點難辦啊。”
“我會盡力去試,你只需把東西給我。”
“呵……看到你答應我真高興,不過很可惜,我現在在別的地方,來到你身邊還需要稍等一會……放心,不會讓你等太久。”
老狐貍的聲音嫋嫋消散,完全不等他質問。
甘生麒滿腹狐疑,老狐貍現在在外地他去外地做什麼
那個小孩在教宗,他都進不進去,難道想強奪氣運的老狐貍能進去教宗也不會允許他殺死小孩吧
不管怎麼說……那小孩在教宗是安全的,連他自己都沒法拿走他的性命。
真說不清是該慶幸還是如何。
“你剛才好像有點走神”
侍神之靈睜開眼,笑吟吟的:“老頭子急啦,要孤注一擲了。”
“噢,恭喜。”林德面無表情地賀喜。
確認甘生麒已經遠走後,奚存青領著甘雷央和奚存青二人下山,出宗門,臨別時奚存青說要靜修一段時間,可能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再見面了,林德心下了然,表示理解。
他好像還想說點什麼,最終沒說出口,輕道一聲一路小心,轉身離開。
在他離開沒一會,侍神之靈在他身畔突兀出現,笑得十分燦爛,十分自來熟,一點不像只認識了一天的人:“去天寶”
林德點頭:“走。”
“我帶你。”侍神之靈施施然大袖一捲,騰雲而起,有人帶飛何樂而不為,林德全程就指下方向。侍神之靈的遁術著實厲害,速度不遜於奚存青,從教宗山門到天寶不過花了半天時間。
“天寶早到了,你說的喬府在哪兒呢”
“我看看。”林德目光轉向地面,入夜的天寶燈火沿街分佈,最繁華之地亦是最明亮之地,喬府靠近鬧市,講究個鬧中取靜,不近不遠,林德在一片燈光中認出了喬府的輪廓,“就是那了,直接飛到那就行。”
侍神之靈飛下去,落到待客廳正前方,周遭幾個閑散侍從皆是嚇了一跳,驚叫起來,呼喊著來強盜了來強盜了,侍神之靈咧了咧嘴:“這便是喬府的迎客之道麼”
“大半夜的講究什麼,那位這會早睡了,你要現在就看到祂嗎”
“哼,不急,我等得起。”侍神之靈撇了眼甘雷央,甘雷央正犯困,眼睛半眯不眯的,“明日見。”
侍神之靈原地消失,趕來查探所謂“強盜”的侍衛和一幹供奉有些人還是認識林德這位少爺的,忙上前迎接。林德不說廢話,把甘雷央交給他們,吩咐看著點兒,貴客照顧好,對了,那個……那個……林德花了點時間才想起自己要說的那人姓名:“應陽秋!應陽秋他在不在”
好幾人面面相覷,都沒聽說過府上還有這號人物,一個從雲海跟過來的老客卿有印象:“應陽秋他閉關了,暫時沒法出來。”
“這樣啊。”林德本想著叫他來親自照看甘雷央安全,既然人家在閉關,也沒別的法子,“把他帶到我院子睡去吧。”